上官贞大怒：“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南阳峰真是家教有方，玄暮就教导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申如鹤再度行礼，不卑不亢道：“照宗主的话而言，冰落前辈就这么告诉上官宗主，可以随便水淹别人的门派了？”
上官贞见申如鹤不是个省事的，毕竟是自己先水淹南阳峰，这理字也不在自己手里，争执下去恐怕自己要吃亏。在昔年灵武会上，她是见过申如鹤的，深知其鸣凤琴幻化火凤的厉害，如果年岁一长，威力自然与日俱增。自己好歹是个长辈，对别人家的小辈出手本就不对；没打过便更丢人，因而她便把这个念头稍稍压了下去，摆出长辈的架势，道：
“本宗主一时糊涂，你也知道兼清这孩子对靖水宗的重要性，要是换成你，你被别的门派禁锢起来，你师父玄暮说不定会火烧了那门派。将心比心想想，你还是把兼清他放回来吧。”
申如鹤摇了摇头：“既然上官宗主这么说，若如鹤知道定会知无不言，但如鹤并不知道，若是口出诳语，岂不是欺骗上官宗主么？”
“这么说来，你是定要扣着他不放人了？”
“如鹤不敢。”
任凭上官贞怎样威逼利诱，申如鹤始终死咬着不知史兼清在何处，还顺带提几句上官贞水淹南阳峰的事。一通唇枪舌战下来，上官贞彻底理亏词穷，败下阵来。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上官贞彻底被激怒了，其实也不是申如鹤说话太难听，申如鹤从来就事论事，中正平和，前言后语衔接滴水不透，根本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申如鹤轻施一礼：“上官宗主，若是要寻找令弟子还是请去别处吧。师父要是回来了，恐怕有碍贵宗与南阳峰的关系。”
“就你会做好人？玄暮来了就来了，我还怕他了？”
“上官宗主是不怕家师，但也要想想世人口舌。南阳峰诸弟子放在人群中终究沧海一粟，但要是因此惹得天下人议论纷纷，恐怕对上官宗主的清名有玷。”
上官贞冷笑几声：“清名？我还有清名？从踩着他们的尸骨上位，天下人对我多是谤议，有什么清名可言？”旋即，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不应该对一个小辈说出这样的话，连忙收住话头，转而言之，“你是申如鹤，那个在四年前灵武会上打败兼清的火灵根小子？”
“不过一时取巧而已。”申如鹤谦逊道，“史公子本领空前绝后，如鹤心生敬服。”
“哟，他输给了你还叫空前绝后？那你岂不是自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上官贞讥讽道，“这样，那本宗主倒是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本事，可否我看看？我也好领教领教修真界第一天才的实力。”
申如鹤脸色一僵，现在他灵力还在史兼清的封印之中，要是真让上官贞试探，那简直就是在与敌人透家底。他很清楚，现在上官贞不急于出手，多半是忌惮他当年在灵武会上的一曲凤涅，如果上官贞知道他现在根本使不出凤涅，那不仅仅是他，整个南阳峰的弟子都危险了。
现在唯一能镇得住场子的就是他，虽然江晞也不错，但一来江晞年幼，二来如果他身有不测，江晞便是唯一能继承峰主之位的人。程泠是鬼身，玄暮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位置传给她，这就是公平之外的规则。
“怎么？我不过是说一声你就怕了，这般胆量，真不愧是玄暮教出来的。”上官贞阴阳怪气地道。
申如鹤抿了抿嘴唇，神色骤冷，上官贞无论如何挑衅他，他只管装聋作哑，假装没听见就行，但要连带着玄暮侮辱，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上官贞见申如鹤如此神情，心知激将起了作用，便道：“也不用多，只要接下我三招，我便从此不入南阳峰寻人，就算明知道他在南阳峰我也不过来，这样行么？”
上官贞的实力稍逊于玄暮，但也很不错，不然就不能稳稳坐在靖水宗宗主的位置上，也不会被天音馆选作馆主的师父。如果在自己灵力顶峰时候，凭着火狱结界的绝对防御，接下上官贞三招绰绰有余，可如今……
申如鹤拼命寻觅着体内的灵力，但不过寻出一点，便消散了，根本达不到凝成火狱的程度。上官贞提出的条件确实诱人，他清楚上官贞，因为她体内有妖族血脉，一直以来为人诟病，小时候更是受尽世人白眼，她也渐渐变得阴戾妄为，一向我行我素，后来虽然没人敢说了，但这性格是改不了了，因此就算她这次是回去了，但说不准哪天又来水淹一次南阳峰。
“好，如鹤答应。”申如鹤斟酌片刻，同意了，“但先请上官宗主立下天誓，以表诚意。”
上官贞听“天誓”二字，冷哼一声道：“立下天誓，你是不信任本宗主了？”
“如鹤不敢。”申如鹤道，平静地盯着上官贞的眼睛，似要将她从里至外全部冻结，“上官宗主应该知道，空口无凭，如鹤这么做不过保险起见。”
天誓是最高规格的誓言，一旦违背天誓，便自会判定为对上天的不敬，到头来或修为全损，沦为常人；或魂魄消弭，堕入无间；再或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完全凭天而定。
“好，那我就立天誓。不过你可要想好，这天誓究竟能不能起作用。”上官贞心道申如鹤肯定撑不过这三招，这天誓只是摆设，立了又何妨？
申如鹤的态度平静如水，他知道自己现在灵力全无，但幸好轻功未废，惹不过还躲不起么？只不过三招而已，只要自己躲得够快就无碍了。
申如鹤见上官贞以血画出符咒，这符咒引动一片金云而来，金云一分为二，一片落在了申如鹤头上，一片落在了上官贞头上。每片云上各自凝出三个光团。这便是天誓，由天作保，无人敢违背。
“那就请吧。”申如鹤抱了抱拳，紧盯着上官贞，蓄势待发。
上官贞掌蕴灵力，缓缓放出，运转出一个漩涡，漩涡开始有拳头大，随着她灵力的释放反而越来越小，终究化成一个黑豆大的小粒，黑得深邃，只看一眼仿佛就能把人吸进去。
“这是我的自创法术，你还是第一个接招的人。请吧。”上官贞道，手一挥，这黑豆就滴溜溜地朝着申如鹤飞了过来。
申如鹤瞳孔一缩，心里暗叫不好。虽然上官贞现在说他是第一个接招的人，可在前几辈子，他接招的次数堪称不计其数，此招数名叫“水噬”，正如其名，所过之处能吞噬一切，最后膨胀到一定程度时发生爆炸，爆炸波足以将这个山头夷平。
申如鹤早就知道上官贞并不怀好意，但没想到她一出手便是如此狠厉，这简直就是要将南阳峰赶尽杀绝。不就是传言中因清浅心许玄暮而与南阳峰结仇，至于仇恨这么深么？况且玄暮的倾心之人是黄昏，与清浅关系越发浅了，于情于理，上官贞也不至于与南阳峰结下这么深的仇。
眼见这漩涡就要飞到他面前，申如鹤纵身一跃，闪避开来。不过他没有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这个漩涡具有追踪能力，只要上官贞一锁定了他，这漩涡会锲而不舍地追踪他，直到漩涡被化解，或自然爆炸。
现在他的水平自然化解是不可能的了，但要是自然爆炸的话他难免会被玄暮一通臭骂，虽然玄暮以前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因为这要是爆炸了，南阳峰的基业同样会毁于一旦，甚至还不如水冲来得体面。
要是以前的话，申如鹤会将漩涡引到靖水宗所在领地，逼得上官贞不得不收了法术，但现在他没有灵力，这方法肯定行不通，那现在……
申如鹤左躲右躲，闪出一道道残影，那漩涡所过之处，草木砾石尽数吸收于其中，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上官贞看着申如鹤躲来躲去，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她看得出申如鹤没有使用灵力，要是单凭体力躲闪定有力竭之时，那时候，他便会被吸收在漩涡之中，成为漩涡的养料了。
可她的笑容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她猛然觉得颈间一凉，眼见拳头大的漩涡朝着她飞来。上官贞来不及多想，抬手飞出一道光，径自化解了漩涡，这才发现申如鹤手中拿着一块薄薄的石片对着她的脖子，石片之薄就算她不用灵力都能碾为齑粉，根本伤不了她。
完了，上当了。上官贞怒道：“申如鹤，你投机取巧，这不算！”
申如鹤放下了石头，平静地盯着上官贞，轻描淡写道：“那就由上天判定吧。”
果真，正如申如鹤所预料，他们头上的三个光团各自熄灭了一个，表示第一次交手已经完成了。
上官贞大怒，但又不敢对天不敬，只得将怨气都发泄在申如鹤身上，她周身灵力一震，将申如鹤震出了十米开外。申如鹤缓缓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了一眼闪烁的光团，轻声道：“上官宗主，这算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