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如鹤话音刚落,只见光云闪动了一下,其中一个光团再度熄灭了。
“还有一次。”他盯着上官贞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上官贞笑了,笑声刺骨:“好啊,好啊,真是与玄暮当年一个德行。竟然敢钻天的空子,真是胆大包天!”
申如鹤平静道:“这是天的意旨。”
上官贞冷冷道:“天的意旨?你敢自命为天?”
申如鹤淡然道:“不敢。”
上官贞冷哼一声。
其实他还是幸运的,上天把上官贞震开他的那一击判定为一次,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个福音。他清楚上官贞的手段,自然也知道一个灵力全无的人根本没有与上官贞抗衡的资本。
除了水噬之外,上官贞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自创法术。诚然,如果没有靖水那三人光环的掩盖,她也是了不得的人。但对于她的能力,人们褒贬不一,更有许多人视她为异类。上官贞将妖术与仙术综合在了一起,虽然威力强悍,但终究也非正统,登不上大雅之堂。
最后一招上官贞必会使出全力,她已经决定了要置他于死地。申如鹤不用刻意感受就已经觉察到了上官贞所释放的,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意。他与上官贞的对决,名义上是切磋,在切磋中死伤难免,并不会有人追究。顶多说一句靖水宗宗主不顾身份,欺负别派弟子而已,就连天音馆也没有正当理由惩罚。
她会使用什么手段呢?申如鹤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她的佩剑上,眸色骤冷。
上官贞的佩剑名叫斩情,以斩断世间情缘为名,借此自喻。其实她确实按照这句话做了,靖水宗由她执掌后,从来没出现过什么风月情事,花边新闻。一时有人把靖水宗比成和尚宗,传言那里弟子一个个清心寡欲,不知风月,无趣得很。
这些也未必属实。不是说弟子无情,而是上官贞最看不得双修之事,只要由苗头,立即棒打鸳鸯,从根源斩断孽缘。因而就算有情,也只能埋在暗处,不令上官贞得知,自然也就不能传行于世了。
上官贞注意到申如鹤正在看着她的斩情,索性解了下来,冷笑道:“既然你对本宗主的佩剑这么感兴趣,那最后一次就由斩情来决断吧。”
虽然斩情也是上等灵剑,但上官贞剑术生疏,不足为虑,申如鹤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上官贞却道:“你站着不动,如果能被斩情刺入而不死,便算你赢了。”
申如鹤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谁知道上官贞会刺入什么地方,他马上反对道:“上官宗主,万一你这一剑正好刺在如鹤的要害处,那生死便由不得如鹤了。”
上官贞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刺在你的要害处,就连主要脏器我也会避开,如果稍稍伤及,就算划破一个口子,我就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之言一出,天降红光,点在了上官贞眉心。这算是天誓中的誓言。如果上官贞违背,她不得不死。
上官贞必定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过来的。申如鹤飞快思索着,如果她不伤及他的主要脏器,那她还为什么要打这个赌呢?莫非斩情上也有类似潋滟的毒素?
斩情太过神秘,至少历经前几生来看,上官贞极少使用斩情,基本都是与玄暮对决时才把斩情拿出来,但自然而然,她的斩情连玄暮的衣角都没沾过。
申如鹤犹豫了一下,这才道:“那就请吧。”
如果有毒素,到底也来源于靖水宗。史兼清连潋滟之毒都能化解,化解斩情的毒应该也不在话下。况且斩情在剑谱中排名不如潋滟,应该不至于来不及化解就毒发身亡。
上官贞一步一步走过来,斩情出鞘,道:“伸出手来。”
莫非是要断他一只手?申如鹤头皮发麻,但还是伸出了手,心道反正已经是废人,就算没了手也没什么事。
令他意外的是,上官贞根本就没有朝着他的手腕砍去,而是剑刃轻轻一划,在他手背上留下一个浅浅的伤口,连血都没流出几滴。
这就完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申如鹤眸底露出一抹惊骇。
“好了,你没死。我输了。”上官贞抛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光团顷刻消失,留下申如鹤怔在原地,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难道上官贞只是卖个人情?或者忌惮修真中人的口舌,因而没对他下死手?
可他明明感受到了上官贞的杀心。虽然动了杀心未必真杀人,但也没有这么就放过想要杀死的人吧?
一向洞察力敏锐的申如鹤有些慌了,就算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上官贞究竟是什么意思。虽然他是不愿死在上官贞手下,但不死却不是觉得幸运,而是觉得意外,意外之极。
申如鹤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不到两天就能好,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这样也罢,不知道江晞那边怎么样了,这样想着,他马上动身与江晞汇合。
南阳峰弟子都在,只有十多个受了轻伤,修习医道的已经看过了,也没有什么事。多半是受惊比较严重,一见申如鹤像见到救世主一样纷纷扑上来,江晞马上被晾在了一边,只能自己叹怜反思为何自己没有这等威信。
申如鹤安抚他们一通,告诉他们上官贞不会来了,见这些弟子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也从中选出几个办事能力出众的,命他们代为管理一下其他弟子。众弟子皆诺诺连声,没有一个敢提出反对见解。
回去的时候,江晞不由得问:“为什么我和他们平时相处得来,可他们就是不听我的话?”
申如鹤叹道:“正是因为你与他们打成一片,他们才不会觉得你的说话有用。”
说罢,他的目光悠悠落在远方,寥远幽淡,很是落寞。
……
回到城中,史兼清说到做到,将城中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同时也通知了百金盟陈深,百金盟对此很重视,已经派出了代表审查此案,明天中午就能到达。只不过陈深毫无动静,就像死去的陈赜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你的手怎么了?”史兼清说完,一眼就看见了申如鹤手背上的红痕,连忙问。
申如鹤把手隐藏在袖子下:“没事的,就是擦破了皮。”
史兼清不信,提着申如鹤的袖子把他的手拉了出来,上下看了看:“真的没事?”
“没事。”申如鹤道,“我……”
“是斩情么?”史兼清一针见血地问。
申如鹤无法搪塞,只得点了点头。
“斩情……”史兼清眸底寒光冰冷,他紧紧攥住了申如鹤的手,恨声道。
申如鹤不解:“怎么了?难道斩情有什么……”
“没什么!”史兼清马上道。
申如鹤越发怀疑斩情中有什么古怪了。
正当他打算追问下去时,史兼清突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史兼清的眸子星光闪烁,深邃恍若夜空一般,其中隐隐流转着彩晕,勾魂摄魄,极为漂亮。
“不要问,好么?”史兼清柔声道,轻轻伸手捧起申如鹤的脸,长长浓密的睫羽颤抖着,犹如羽毛一样,触过申如鹤的额头。
难道会有什么不良的效果?迷情?还是别的反应?
申如鹤胡乱想着,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史兼清的瞳眸吸了进去。
“我不问。”申如鹤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如果你不愿告诉我的话。”
史兼清的手摸了摸申如鹤的耳朵,申如鹤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微微发烫,热流瞬间从耳朵蔓延到了脸上。苍白清冷的脸此时嫣红一片,犹如霞映澄塘,白雪斜阳。
“答应我,不要忘了我。”史兼清见申如鹤没有反抗,更加侵略性地环住了他的腰,他的腰身本就比旁人纤细柔软,如温香软玉在怀,甚是撩人情肠。
但很快,史兼清只觉得怀中一空,便见身旁闪过一道红影,动作迅捷远超出他的想象。
申如鹤直到与他隔开一定距离后才停下,淡声道:“史公子,请自重。”
刚才好险好险,差点儿晚节不保,还好他躲得快,不然史兼清说不定做出什么举动。申如鹤的心还在怦怦直跳,他的腰间还微微发麻,肯定都是被史兼清吓的。
“对不起。”史兼清垂眸,“我忘了。你不喜欢这样。”
申如鹤不敢靠近了:“如果史公子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别走!”史兼清突然道,“如鹤……你可以陪我去……去……”
“去什么地方?”申如鹤问,心里已经做好了拒绝的打算。
后边江晞一探头,开玩笑道:“秦楼楚馆?”
史兼清像找到救星一样:“对,就去秦楼楚馆!”
他也喜欢去那种地方?申如鹤心中泛起淡淡的不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离自己远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去一次,陪我,行么?”史兼清轻声道。
申如鹤嘴角一抽搐,猛然升起了把江晞一脚踢出去的冲动,但看史兼清期待的目光,心念一动,猛然想起了什么,便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