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真的决定了么？”
“大师兄别犯傻了，为了这人，不至于吧？”
新房中，程泠与江晞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申如鹤看着一脸郑重的两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这算是新婚，但他身上依旧穿着惯常的大弟子服饰，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大师兄你这是何苦呢？”程泠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为了这个人，不值得。就算他是天音馆主又怎么样，就算他权倾天下又怎么样。我记得大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看来这件事不告诉你们好了。”申如鹤无奈地道，“不过我还是会留在南阳峰的。”
“史兼清会不会也留在南阳峰？”江晞直中主题。
端木林一脸淡漠地出现在他们身后：“自然如此。”
不知怎么，端木林也长住在了南阳峰，一点都没有要回她执掌的魔修那里。她歪着头看着程泠，眼神中原来的那种近乎痴狂的爱意消弭无踪，转而变成冰冷的决绝。
申如鹤一见端木林，连忙起身行礼：“端木姑娘，是史公子让你进来的么？”
端木林用挑剔的眼光看了看他全身上下，嘴一撇：“申如鹤，你怎么还不换衣服，今天可是你们的大日子。”
程泠见端木林不劝分反而劝和，心中急了，差点把琵琶抱起来：“端木林！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过同是沦落而已。”端木林平和地道，拂袖而去，“我会尽力的，到时候你会知道我的好，那是旁人不可能给你的。”
这话似对程泠而说，不过细究起来又没有什么实际意味。申如鹤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这是在对江晞宣战吧？这种场合，还是不太适合让端木林过来看。
申如鹤拿起小银剪，剪了剪一旁的烛花。一旁的江晞程泠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神情怎一个精彩了得。
“大、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爱好？其实不用逼自己的。”江晞一脸惊恐地看着申如鹤，他觉得自己三观受了严重的洗刷，脱口而出道，“说真的大师兄，这真没必要，要是大师兄看上哪个姑娘我就帮大师兄绑上来，或者要是史兼清他看上南阳峰哪个师姐师妹直接回了师父就好，没有必要大师兄亲自出去和亲。”
申如鹤哭笑不得：“好了，晞儿，没有必要。我觉得史公子很好。”
“很好他也是个男的啊！”江晞越说越急，脸涨得通红，“大师兄你这么做，是有悖修真界规矩的，南阳峰靖水宗不得通婚，你忘了么？”
“没有关系，史公子是天音馆的人。”申如鹤温声道。
他们这才发现申如鹤已经变了不少。现在申如鹤的冰冷已经被消磨得几乎一点不剩，近乎透明的琉璃眸子仿佛一块暖玉，整体散发出一种温和的气度，令人如沐春风。
虽然这样的申如鹤令人更舒服，但他们总有些不认识申如鹤的感觉。那个清冷自制的大师兄已经渐行渐远，再也回不来了。
……
一处灯火通明的大殿里，鬼女娇小的身躯裹在一身巨大的黑袍中，越发越显得小巧玲珑。她苍白的手从斗篷下伸了出来，手指上戴着一枚黑溜溜的戒指。
“鬼界的门要打开了。梦灵何在？”
旁边的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梦灵站在鬼女面前：“鬼女大人，梦灵在此。”
“梦灵，你做得很好。”
梦灵一惊：“鬼界就要开启，鬼女大人为何这般说？”
鬼女微微一笑：“梦灵，你真的以为我想让鬼界永久封闭么？”
梦灵垂手侍立，没有回答。
“你还记得蝶神屣么？蝶神屣是我送给鬼公主的，不然她根本躲不过太阳的追捕。太阳本来就是天界速度最快的神官，就连我都追不上他。当年只能靠着蝶神屣扳回一局。”
鬼女回忆着往事，叹了口气，“梦灵啊，你觉得，鬼界就应该被永久封闭着么？”
梦灵的声音细细的：“既然如此，那鬼女大人为何要去搜集五神石？在这世间，只有一个人能打破鬼界封印，人与鬼的孩子才有希望。”
“这便是鬼公主了。”鬼女笑了笑，“鬼公主本来就是鬼王与一凡间女人的孩子，鬼王将种子种在那女人体内，诞下鬼公主。这样的半人半鬼，还不能破开鬼界封印？”
梦灵很是凄凉地道：“原来……这是鬼女大人早就安排好的。”
鬼女取下指间的戒指，放到手心摩挲了一番，叹了一口气：“梦灵，你终究还不是在鬼界长大的，所想的东西也与鬼界中人该有的想法大相径庭。”
梦灵抬眸看向鬼女，眸子中不再是一如既往的顺从乖巧。
“我要做的不过是制衡而已。”鬼女缓声道，“制衡人界与鬼界，现在人界朝鬼界伸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这就是原因么？”一声轻叹从刚才梦灵走出的暗门后传出。
暗门打开，阴影之中站着一少年，少年身体单薄瘦弱，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太阴星君，你身体好些了么？”鬼女起身迎了上去。
玉琅扶着石墙，唇色浅淡，面上血色全无，声音低微：“好些了，有劳鬼女挂怀了。”
“那太阴星君还是留在鬼界吧。天界并不安稳，人界亦然，我敢说在这几界中找不出一个比鬼界更加安全的地方。”
虽然用着征询的口气，但鬼女话里话外间透露出的不容反抗无论是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鬼女想要做的只是制衡么？”玉琅平静地问，“如果鬼女想要制衡的话，何必要让鬼界封印打开呢？”
鬼女不慌不忙，微笑道：“那太阴星君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有一件东西，只有在鬼界封印被打开时候才会出现。”
……
灯烛摇曳，房间安静得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没想到土泽石在你手里，亏你瞒着我瞒了这么长时间。”申如鹤摇着扇子徐徐道。
天音馆送来的聘礼丰厚，但其中有一件却是史兼清亲自送来的。那是一个锦缎盒子。申如鹤只当是什么精巧的小物件，但一打开，赫然发现里面装了一块黄澄澄的石头，正是土泽石。
史兼清嘻嘻一笑：“如鹤，你还真以为天音馆这么多年什么都查不到？这土泽石是聚气之物，要是土泽石没了，天音馆的命脉也就不长久了。话说回来，现在五神石已经齐聚，你要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呢？”
“就搁在外间的架子上。”申如鹤随意地道，“有时候放得越明显，别人越注意不到。况且南阳峰中人是不会随便踏入我的房间的。”
史兼清想了想，笑道：“你在南阳峰的房间倒是颇多。”
“其实也就三处而已。”申如鹤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处山洞是我修炼的地方，与江晞一室那个是我当初为了监视江晞而设的，这个才是我的居所。”
“看上去还算整洁。”史兼清环顾一圈道。
能不整洁么？当初为了收拾这房间，他特地花了三天时间把房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施了清洁符。
“不过还有些不足。”史兼清挑剔地道，指了指天花板。
申如鹤下意识向上一看，只见天花板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不由得有些奇怪，刚想要问那不足出现在哪，突然眼前阴影垂落，一个柔软的东西覆在了他的唇上。
软软的，像棉花一样，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化作热流从肌肤渗入，涌向各处经脉，极为舒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申如鹤大梦初醒般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趁着面前人不备，一个闪身蹿到离那人三丈开外。他的脸涨得通红，几乎马上就要滴出血来。
虽然这是猝不及防，但却也是在意料之中，猝不及防的亲近，意料之中的情不自禁。
申如鹤又羞又气，羞的是自己竟然这般配合，一点儿都没有了以往的从容气象；气的则是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上了史兼清的套，明明知道史兼清心里有鬼，还自动往里面钻。
“如鹤，你跑什么？快过来。”史兼清嘴上说着让申如鹤过来，但他还是朝着申如鹤走了过去。
申如鹤可没给他这个机会，闪身一避，刚好从史兼清擦身而过。他站定身形，这才转过来回头看，只见史兼清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史公子还是不要这样了。”申如鹤正色道，他觉得自己这样道貌岸然极为虚伪，但他还是忍不住杜绝史兼清从此以后这样做的可能性。史兼清这个人他清楚得很，向来不遵循什么礼法周章，要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自己还有什么颜面见世人？
史兼清怔了一下，看着申如鹤满面霞红和微微肿胀的唇，心知自己这样确实过分了，只得低低地道：“如鹤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
申如鹤看史兼清认错的态度颇有些可怜，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便主动上前拉住史兼清的手。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下意识朝着窗外一看——
窗外烈火熊熊，几近将这间房屋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