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了？
申如鹤心中一惊。虽说南阳峰弟子中十个中有九个是火灵根的，有谁修炼不慎把自己屋舍点着了也是家常便饭，但他可不认为有那个弟子有胆子到他这里来修炼。
事不宜迟，申如鹤当机立断道：“史公子在屋里稍候，我出去看看。”
当然，史兼清也没有稍候，而是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滚滚浓烟从四周涌出，院子中已经是一片火海，烈火将四下照得彻亮，申如鹤一抬手召回烈阳，反手一扇，火势顿消。史兼清也不怠慢，只见片片霜花从他脚下为起点飞速朝四周蔓延开来，寒气逼人。不一会儿，便熄灭了这突来横祸。
“这火起得奇怪，不过就是寻常火焰，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蔓延这么快？”申如鹤举着烈阳，检查着自己这间院子的损失，不由得道。
院墙四壁被火燎得黢黑，受火势影响最大的东墙已经颓然欲倒。空气里弥漫着植物烧焦的气味，就连最耐火的太阳花也被火烧成了焦炭。
“确实奇怪。”史兼清点头，“这不可能。”
莫非是故意而为？
申如鹤脑子中陡然闪过这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闪过便不可消逝，申如鹤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这院子中的仅剩部分，试图从中寻得些许线索。不过他也没抱太大希望，火焰是最能消灭证据的，不然怎么说毁尸灭迹？
“看看少了什么吧。”史兼清提醒道，“有可能是来偷东西的，如鹤你院子里都是奇珍异草，这一把火放过之后少了什么东西也不可能被发现。”
“我院子里种的都是要么寒气深重，要么就是顶级炽烈的东西，就算他们要来拿，也先拿得走吧？”申如鹤环顾了四周一圈，无奈苦笑，不过还是顺着史兼清的意思清点一番。
事实证明，这场火毁了他几乎全部的奇珍异草。申如鹤觉得这场火灾只有很少的责任在于那放火的人，因为这火蔓延这般快一大半都得拜他院子里那么多的顶级炽烈的草木所赐。
火焰是从院墙之外起的，放火者是否进了院子尚不可定，怎么可能进来偷植株？要是想要什么，这些弟子会直接去求江晞或程泠，再由他们转述给他。如果不是太过分的他都直接给了，不存在什么不得不去偷的程度。
听了申如鹤的话，史兼清若有所思道：“既然你说了‘如果不太过分的都会给’，那‘太过分的’是什么呢？”
“太多了。我也算不过来。如果史公子要听的话……”申如鹤叹了口气，回忆一番，随口倒出几十个名字，都是连史兼清都没有听过的种类。
申如鹤注意到史兼清的表情渐渐由若有所思变成勉强记忆，再到最后则变成了茫然，苦笑一声道：“其实说给史公子没什么必要。这些就连晞儿都不敢触碰，泠儿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其他弟子也受不了它们的炽热或严寒。不过是当初师父给我试药的，我看这些药材有的用不完，便托木灵根的师弟把它们恢复了生机种在地里，不知怎么就长得这么多了。”
“……”史兼清愣了一会儿，突然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转头看向申如鹤，却发现一双浅淡的眸子紧盯着他。
史兼清陡然心中升起一种魂魄都被看穿的感觉，他下意识转过头去，但就算他转到已经看不见申如鹤的地方，依然能感觉到那双眸子的冰冷。
“既然这样，史公子还要隐瞒什么呢？”申如鹤轻轻道，“这一切都是史公子安排好的么？”
史兼清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申如鹤你疯了么？我安排了什么？”
申如鹤惋惜地道：“我还指望史公子待我如此深情厚意，不会欺骗我的。但不想史公子亦然。史公子若是不愿说，那我便替史公子说了。”
史兼清慌了：“你在说什么？”
申如鹤盯着史兼清的眼睛，缓缓道：“史公子所要的制衡，究竟是制谁的衡呢？靠着牺牲来制衡？还是……史公子已经与谁达成了某种默契？”
如果史兼清不是这么拼命将他的目光转移，申如鹤还真不会疑心史兼清什么。但奈何史兼清想要转移焦点的心太盛，物极必反，反倒给自身召来了怀疑。
五神石已经不见了。他们两人辛辛苦苦聚齐的五神石在这场大火中不翼而飞，史兼清怎么可能没发现？
史兼清不仅“没发现”，还飞快把他的目光转移到这些烧毁的草木上。草木价值几何？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第一反应去看五神石是不是还在，而史兼清，没有。
知道五神石存在的整个南阳峰只有六个人，他与史兼清，玄暮、江晞、程泠和端木林。其中史兼清与他一直在一处，没有时间作案；玄暮与江晞就算得了五神石也没有用；端木林是魔修，木灵根的魔修，如果她想要拿五神石没有必要全部拿走；因此只剩了一个程泠。
程泠执掌幽冥鬼火，又是鬼身，虽然外表纯良无害，但只要伪装得好，谁也看不出她的心思。况且她在白天的时候和江晞一同来过，自然也知道五神石放置的具体位置。
再加上，程泠的轻功是他亲自传授的，他清楚程泠的速度与轻盈，完全可以在不引人怀疑的时候顺利得手。
程泠天赋异禀，一曲幽蓝琵琶弹得极妙，幽冥鬼火所散发的深重寒气与怨气不是一般鬼修能做到的。就连梦灵也不及她十分之一，其实在鬼女讲述鬼公主之事时，他便把目光锁定在了程泠身上。
不过让他没有坚定的因素是史兼清。史兼清精通玲珑心诀，参得透程泠的心思。如果程泠是鬼公主的话，他认为史兼清一定会告诉他的。如果史兼清没有说，那便应该不是程泠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史公子会向他隐瞒了这样一个大秘密。事后将这一切想通不难，不过在中间怀疑身边人却是极为困难，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史兼清更是难上加难。
史兼清听了申如鹤的分析，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格外落寞。
“你并不着急。”
“自然不急。因为今天在泠儿走的时候，我在她身上加了追踪符。不管她跑到那里，我都能找到她。”申如鹤看了看月色，“现在距离极阴之时还有半个时辰，史公子可愿同我一起看看？”
“晚了。”史兼清笑了一声，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极为勉强，比哭还要难看，“你忘了程泠是什么。”
“是什么？”
“幽冥灵体。”史兼清轻声道出了这个令人胆寒的名字，“程泠她是幽冥灵体，自然不用在意这些时辰问题。她是鬼王的亲生女儿，如果这样还不是幽冥灵体的话，这还怎么能说得过去呢？”
“你！”申如鹤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周身灵力波动赫然强盛起来，空气扭曲，一阵灵流陡然爆发而出，将史兼清甩到了三丈开外。
他深吸一口气，红羽覆盖在身，再抬头时已经化身为凤，腾空而起，直奔着鬼界封印的地方飞去。
程泠就在那里。
他追踪着程泠，化凤之后他的速度有一个质的飞跃，他现在只求能在程泠到达封印之地之前拦下程泠。
不过他想知道的是那把火到底是谁放的。程泠断然不可能放出这种火焰，莫非是江晞帮了她？
也是个拎不清的，看他拦下了程泠不教训一顿江晞！
可他惊恐地发现就算化凤之后他也追不上程泠的步伐，程泠的速度与他相当，甚至略在他之上。
这怎么可能？
“是蝶神屣。如鹤，别白费力气了。”
身后，史兼清乘着霜赶来，气喘吁吁道，“蝶神屣的速度不是谁都能追得上的，如鹤，回来吧，你已经无法阻止了。”
申如鹤没理史兼清，继续奋力追去。
他一定会在程泠到达封印之地时候追上她的！
突然，追踪符似乎消失了一般，他根本感觉不到程泠的半点气息。
难道她还有谁在帮她？
那只好先到封印之地了。
申如鹤也不管史兼清能不能跟上，振翅腾空，直奔封印之地而去。
“如鹤，你别去！”
申如鹤觉得心口微微一疼，开始的时候还能忍受，但很快就变得剧烈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将心脏划破流出鲜血。
“你没事吧？”史兼清见申如鹤有异，连忙加速霜风奔来，紧紧盯着申如鹤，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又一阵剧痛传来，申如鹤眼前一黑，甚至维持不住凤凰的形态，径自栽倒下来，史兼清连忙把恢复了人形的申如鹤抱在怀中。手按在他的脉搏上，急得脸更白了。
“我带你回天音馆。”史兼清急声道，“天音馆里有最好的医师，你别怕。”
申如鹤推开史兼清的手，这才记得自己还是在天上，而他没有凤凰的形态是根本飞不起来的。史兼清连忙按落霜风拉住申如鹤，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一碰到申如鹤的手时，自己也控制不住地往地上落去。
他们落在的地方，正好就是封印之地。
而程泠，刚好站在了封印之地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