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来了？我还当你放弃了。”程泠看见了申史二人，展颜一笑，周身鬼气蒸腾，黑烟缭绕，显得她越发越邪魅渗人。
申如鹤闪身站到程泠面前，沉声道：“现在，我是该叫你‘泠儿’，还是叫你‘鬼公主’？”
“对于大师兄来说，大师兄觉得我是谁呢？”程泠嫣然一笑，漫不经心地将手抬起，五枚石子躺在她的掌心，那些幽幽的光彩已经被黑雾覆盖，“没想到大师兄还是能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并能追到这里，实在是让我敬佩不已。”
申如鹤极少听见程泠用这种嚣张的语气说话，就连她对江晞都没有这样的语气，慢慢的，如水一般的，但却能激起人的怒火，令人恨不得将程泠打一顿，就算程泠是个少女。
“天音馆主也不肯为我隐瞒了么？”程泠抬眸看向史兼清，笑容越发越鬼魅起来，“我可记得，天音馆主这一路没少替我遮掩。怎么？莫非是天音馆主告诉大师兄我的下落？莫非天音馆主是不想同我一起了么？”
申如鹤知道程泠这么说是想离间自己与史兼清，故而根本就不上她的当。可他还是心下一片寒凉，忍不住瞥了一眼史兼清。
“大师兄，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没有必要为他这样。因为他根本不值得你信任。”程泠微笑，“找寻五神石，大师兄想来吃了不少苦吧？如果没有这一系列的事，大师兄也不用受灵力封印之苦了。可大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你就进入了我的圈套。你，还有自作聪明的天音馆主。”
史兼清声音骤冷：“你说什么？谁自作聪明？”
程泠笑起来时候确实美艳惊人，但这般笑却仿佛鬼差来勾人一般，听得申如鹤着实惊出一身冷汗。
“自然是你了。玲珑骰的用处虽然不小，但你忘了它对人不对鬼，所扭转的不过是人界的气场，至于天界与鬼界，将你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程泠缓缓道，不断转动着五神石，“大师兄，你千算万算大概也想不到，那枚火幽石是我故意留在山上的。潋滟也是我亲自操纵的。”
“为什么？”申如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异地问。
他确实没想到程泠会做出这种事，程泠并不是个为了达成目的甚至不惜自己性命的人，如果潋滟操纵不得当，她的命就丢在潋滟之下了。
申如鹤这时候才想起目光应该转向史兼清：“你与她，约好了？”
史兼清苦涩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程泠抢在史兼清面前回答道：“其实这不过就是为了双赢而已。我若被潋滟所伤，在后来的调查中你也不会怀疑到潋滟与我的关系。你只会以为潋滟是偶然之间出现在那里的。”
“火幽石也是你故意放到那里的吧？”
程泠竖起食指，眼波流转，浅浅一笑道：“大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确实，火幽石是我放在那里的。我从鬼界到人间这么多年，要是连五神石中的一块都拿不到还怎么配上我这‘鬼公主’的称号呢？”
好不容易抑制住的心痛又传了过来，仿佛后浪推着前浪一般，后一次比前一次更加剧烈，申如鹤勉强捱过刚刚发作的剧痛，脸色苍白得可怕，比已经化成鬼身的程泠更加骇人。
“大师兄应该还不知道吧？暗香其实本就应该消散了，是我用水冥石护住了他的魂魄，你若问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在此之前，我已经找到了水冥石与火幽石。我知道金魂石被分成好几份，其中有一份在梦灵手中，我打不过她；木魄石则在青龙的守护下。青龙乃四灵之一，想要从他手中得到五神石，无疑是天方夜谭。而土泽石则在天音馆主的势力范围之内。虽然天音馆主不难对付，但想要对付他不被全境通缉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就设计让我帮你找到五神石？”
程泠微微一笑：“大师兄别动那么大火气嘛。其实也不一定是大师兄，我想江晞和端木林也会为我做到这些的。不过如果大师兄愿意亲自出马，这两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心口传来，申如鹤只觉喉头一甜，旋即便有什么甜腥的东西从口中涌出，滴在地上，当他低头看时，只见手上，地上都是一片触目的猩红。
程泠动了动，似乎想要上前，不过她还是站在了原地，继续保持着刚才娇媚的笑容：“大师兄还是回去吧，大师兄既然落入了我的圈套，也不必在这里死撑了。要是大师兄被我气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史兼清冲上来扶住了申如鹤，一见满地鲜血，吓得手一抖，力气变得奇大，直接将申如鹤揽在怀里。他朝着程泠大喊道：“你少说几句，少说几句行不行！”
“让她说。”申如鹤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断断续续地道，“让她告诉我……为什么……”
“你别犯傻了！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史兼清急声道，“如鹤，你信我一次，真的没有事的，鬼界打开，也有鬼女从中斡旋，不会出事的！”
“走吧。打开鬼界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在这里没有用。”程泠脸上浮现起了胜利的笑容，但这笑容从某种角度看却异常凄凉。
“如鹤，跟我走！”
申如鹤现在已经虚弱到没有任何力气反抗，胸口刀割一般疼得他几乎昏晕过去，史兼清因而轻轻松松地就将他带到了天上。片片霜华在他们周身飞舞，旖旎风流，缱绻无边。
程泠脸上的微笑如同花一样凋零委顿，明媚的面庞瞬间覆盖上了一层浓浓的凄凉无奈。她周身的黑气涌动越发强盛，而她在黑气中的身影，越发越单薄。
“五神齐聚，鬼界门开。”
程泠说着，将四块神石一齐掷出，分落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土泽石，双眸微阖，土泽石黄光一闪而逝，与她融在了一处。
天摇地动，鬼界大开。
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地上裂开一个大缝，大缝飞快扩大开来，烟尘滚滚，碎石飞天，天上地上，黑蒙蒙一片，如同初开混沌，分不清孰天孰地。
鬼界的封印开了！
就在这时，史兼清只觉得怀中一空，眼前一朵红云闪过，耳边一声长鸣响起，清越悦耳，但在他听起来不啻于催命的音符。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空中燃起，将史兼清操纵的霜花融化了一大半，史兼清不得不按落下地，只见那只凤凰朝着鬼界封印的地方飞去。
凤凰涅槃！
“如鹤！”史兼清拼尽最大力气喊了一句，“别去！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况且凤凰，本质上其实就是五行的化身。
申如鹤领悟这点并没有多久，都说凤凰承载着凤凰真火，那不过就是惯常的表现形式。一个真正合格的凤凰，执掌的应该是阴阳五行。
既然五神石分属五行，能够封印住鬼界，那他这个执掌五行的凤凰大抵亦能如此吧？
“何必呢？”程泠惨笑，“大师兄你知道就算你这样，也不过是飞蛾扑火，鬼界封印怎么能是你能修补的？就算凤凰来了，也不能……”
“你要是敢轻举妄动，鬼界就没了。”耳边一个清亮的声音威胁道。
程泠下意识向一旁望去，只见一金红色头发的女童站在她旁边，神色冷厉。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女童，不由得奇怪地问：“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阳真君座下女童三足金乌。”阿金化成了人形后样子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就算她再想要流露威势，但也摆脱不了女童身体的限制。她一气之下化成了本相，一只庞大的三足金乌，浑身太阳烈焰，热浪让程泠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
“看来你就是大师兄的阿金了。”程泠微微笑了，“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我的，你要放火，尽可放就好。我不会管你的。鬼界有什么……其实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金奇了：“你不是鬼王的女儿么？难道你就不在意鬼王？”
程泠笑了：“谁说女儿一定要在意父亲了呢？况且——”她眸底闪过一道决绝，“我从来没把他当父亲。”
“那你为什么要打开鬼界封印？”
“因为他生了我，我还清了。”程泠轻声道，“阿金，带他回去吧。只有你能说得动他，因为你在这里没有扮演任何角色。去吧，阿金，大师兄他现在不行……”
阿金也笑了：“你以为在这场戏中只有你安排的人出场？你还是太天真了些，这场戏还有你想不到的人友情出场，结局也是你无法预料的。”
程泠一惊：“还会有谁？”
阿金又恢复了小女孩的相貌，笑起来格外天真无邪：“程泠，那一定是个你最想见到的人，也是你在这个时候最不想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