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峰上,残阳如血。
史兼清搓着手不安地站在南阳峰主殿之外,申如鹤已经同玄暮进去快半个钟头了,也没从主殿里传出什么动静。
他们在回南阳峰的前一刻还在极北冰域,一转眼便好端端地站在了南阳峰山脚下。要不是从一旁发现了玉琅血凝成的血月露和冰落所化的玄冰灵,他还真以为这是一场梦。
至于凤凰羽和金乌血,凤凰羽是鬼女所赠,金乌血是他千求万恳下阿金贡献出来的。其实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前因,要是他知道前因,根本不会这样恳求阿金,因为到时候阿金一定会主动贡献出它宝贵的金乌血的。
正当他打算按照玉琅的说法将申如鹤的异丹引出来时,这时候玄暮突然出现了,还没等他开口便硬生生把申如鹤拉走。申如鹤一向尊敬玄暮,只得先跟着玄暮进到南阳峰主殿之中。
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
终于只听“吱呀”一声,主殿的门开了。
只有申如鹤一个走了出来,史兼清等了一会儿,见玄暮没出现,方才迎了上去:“如鹤,南阳峰主与你说什么了?”
申如鹤的神色很奇怪:“史公子,没什么。”
这表情说没事谁也不能相信,史兼清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鹤你跟我说,我还做不了主么?”
申如鹤眸底跃上一抹戏谑:“凭你天音馆主的身份?”
史兼清脸一红,不过还是说了下去:“怎么不可以?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过就是逗逗史公子,史公子怎么还认真了?”申如鹤笑了笑,“史公子放心,师父没对我说些什么。只是我可能不能先化解异丹了。”
确实不能。昨夜玄暮夜观天象,世间不日便会有大灾祸降临。也不知道是他与史兼清的玲珑骰改变了什么,因为在此之前的几世中并没有这场浩劫。
如果是因他而起,他必须竭尽全力去平息,这是他的责任与使命。
如果此时引出了异丹,他必须马上找个地方清修数十载,来稳固体内灵流的紊乱,再用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光阴吸收前生太阳真君云鸾的神力修为。
而很明显,现在已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虽然不知道这场浩劫是什么,但玄暮说凶险,那必定是凶险无比。因为凭他以往的经验,玄暮从来没有承认什么东西是连他都不能对付的。
史兼清与他心境相融,配合日渐默契,虽然二人没有发动此术,但史兼清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想法。
“我陪你,如鹤。”史兼清郑重其事地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不要你对我说这些‘不生荣光’之类的话,因为我本来就应该陪在你身边。”
“有……”
“自然也不用你对我说‘有劳了’。”
申如鹤一笑。
“我的馆主夫人。”史兼清促狭地凑到申如鹤耳边,轻唤一声,缱绻柔和,自成风流。
申如鹤没有推辞,欣然接纳了这个称呼,现在能够化解他体内异丹的灵物已经到手,那便再也不用担心他自己会随时撒手人寰了。
史兼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答应我了?”
申如鹤含笑点了点头。
“真的?”
申如鹤微微抬头,与之刚好四目相对。两人已经不用说话,从眼神中便已经能看出彼此的想法。
……
修真界这几日风波不断,刚刚青龙堂被灭还余波难散,很快又传来一个消息,一下子压下了青龙堂被灭门的热度。
天音馆主要大婚了。
天音馆主可是修真界了不得的大人物,位高权重,神秘莫测,以往都是天音馆主内部消化,但这次天音馆主放出话来,要娶这下界门派中的人。
至于天音馆主的未婚妻是谁,修真界中传言四起。有女儿的人家翘首期盼,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都忍不住想象着若是这桩姻缘落在自家头上有多好。
不遑论这天音馆主娶了谁家女儿,这家的地位将会有一个显著提升,若是娶的是剩下这三大门派中的人,那这门派甚至有可能一飞冲天,成为仅次于天音馆的所在。
以上那些是一派掌门操心的,姑娘们想的就没那么远。不过如果天音馆主主动提亲,这种事她们想起来一个个含羞带怯,俏脸红晕。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心里没有一个不盼着这好事落在自己头上的。
而现在这位让姑娘们红脸的天音馆主正懒洋洋地躺在南阳峰的一处洞穴口晒太阳,一旁坐着一个红色身影,凝眉不语,若有所思。
申如鹤看着自己掌心,掌心摊着四枚石子,从山上得来的火幽石,从暗香那里得到的水冥石,在百金盟处得到的金魂石,青龙临死前交付的木魄石。
四象神石相映相辉,光芒流转,周身灵力鬼气运转平和,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现在就差一个土泽石了。
在修真界,土灵根中正平和,修行起来也是最为中规中矩,极少听说土灵根的顶尖修士。因而在这世间也没有土灵根修行者聚集起来的一个大门派。拥有土灵根的修士大多都散落在世间各处,是分布最平均的一种灵根。
因为它分布的平均,因而就算有聚集地也是以小部分的形式,成不了大气候。
通过对上述四神石的分析,申如鹤也摸清了这些神石分布的规律。神石更倾向于集中在某一种特定灵气充裕的地方,就算如果没有青龙堂的灭门,他也迟早要去那里一趟,就是为了寻找木魄石。
继承前生的记忆之后,申如鹤渐渐将太阳真火与凤凰真火应用地更为娴熟,对不同火焰的领悟也更深了一层。
不过云鸾的记忆中,没有五神石。五神石大抵是在云鸾陨落之后才现世的。
鬼女用凤凰羽为筹码向他交易五神石,当初想来鬼女的用意不难理解,但当五神石凑得越齐,他便越觉得鬼女的用意并不单纯。虽然鬼女想要制衡,但到底也是鬼界的,怎么可能不为本族利益考虑?
“如鹤,你坐在那里快一个时辰了,想什么呢?”史兼清懒懒地抓了一下申如鹤的衣带,不知用了什么巧劲,申如鹤的衣带一下子就被解了开来。
申如鹤连忙把衣服拉回来,他只觉得颇是局促,却没有以往的愠怒。
“生气了?”史兼清一骨碌爬起来。
申如鹤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觉得自己的脸被史兼清捏了捏,不由得升起一阵红彤彤的彩晕。
“算了,不逗你了。反正总有一天我们得坦诚相见,好饭不怕晚嘛。”史兼清嘻嘻笑着,继续捏着申如鹤的脸,认真地道,“如鹤,你终于要成了我的人了。”
“我……”申如鹤只说出了这一个字,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凑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如鹤,我们以后再不要分离了。”史兼清不知道是对申如鹤重复了多少遍这样的话,但不管他怎么说,总觉得这样还不算正式的承诺。
申如鹤一笑:“如鹤不会离开史公子了。”
史兼清盯着申如鹤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你在想怎么能得到土泽石对么?”
申如鹤吓了一跳,他开始还觉得自己的冷心诀被史兼清的玲珑心诀攻破了,但当他屏息内视时,这才想起心境交融一事,不知怎么他突然想笑,笑自己的先知后觉。怎么连心境交融一事都忘了?
有心境交融在,不管冷心诀还是玲珑诀都没有什么用处。
“看来以后真不能让你离我太近。”申如鹤微笑道,“你离我这么近,岂不是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知道有什么不好?除非你想背着我另觅新欢!”史兼清笑着靠得更紧了,“我问你,你到底对那个玉琅有没有什么想法?凭什么上辈子你与他那么亲近,就连上天下界都在一处?”
这话说得略有酸意,申如鹤忍俊不禁:“太阴元君与我有双剑合璧之术,我们本就是阴阳两极,自然走得近些,彼此之间有照应。”
“这就是原因?”
“史公子还要让我说什么?”申如鹤注视着史兼清的眼睛,淡淡笑道。
不过史兼清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脸,申如鹤吃痛,忍不住叫了出来,他本以为史兼清会松手,但没想到史兼清会越捏越紧,他都感觉自己脸上马上就会被史兼清的指甲弄出血印子了。
“说得冠冕堂皇!再来说说你和太阳真君有什么关系?她一死你就要死要活的,她对你就那么重要么?”史兼清恶狠狠地质问道,将前生没能解决的问题抛了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时,申如鹤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昭焱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当初我本不该飞升的。”申如鹤幽幽道,凝望着史兼清乌黑的眸子,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史兼清的脚踝,不过衣服下摆遮挡,他看不见那道天谴印,“凤凰一族没有仙骨,这才是最为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