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史兼清话音刚落，当头两道身影风风火火地朝着他们跑来，自不必多想便知道他们是谁。
申如鹤抬眸，细细看视一番，见江晞程泠二人并无大碍，微微松了口气，便问起他们所见之事。
江晞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残石，飞快地讲起了他们刚才的经历，不知怎么，申如鹤总觉得江晞语气中透着莫名的狂喜，就像夙愿终于达成那般。欣喜若狂，却强作镇静。
原来这白虎却是被伥鬼所控，伥鬼有金魂石作加持，哄骗白虎，令白虎上当而不知。此局却是精密，如果光听一面之词确实无从推知真相。
白虎制伥鬼，伥鬼控白虎，皆是金魂石所致。这金魂石的力量着实不容小觑，只怕再任由其发展会闹出大麻烦。
火幽石与水冥石一个出世则被收复，一个由暗香保管多年，并未出什么乱子。他也对五神石的力量放松了警惕，但这金魂石之乱给他一个巨大的打击。这只是残片就惹出了镜妖之乱、伥鬼反客为主，且竟然波及到了百金盟，木魄与土泽不现世还好，若是真如鬼女所言，鬼公主正在寻找五神石的下落。它们强大的力量增加鬼公主找到它们的可能性。
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诺，这是他不得不遵守的底线。
申如鹤垂眸打量着江晞毫不犹豫交到他手里的金魂石，觉得这金魂石残片似乎比他想象的小了一些。
似乎不能与暗香正在拼接的金魂石完全吻合。
不过这也许是他的错觉。
申如鹤定了定神，把金魂石收了起来。
江晞在一旁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大……大师兄，我这回有什么说错了么？”
以往他每次沾沾自喜地禀告完事件，申如鹤总会例行惯例地总结几句，鼓励几句，可这次，申如鹤只有沉默，连头都没点一下。
“没有，你们做的很好。”申如鹤沉声道，“如今是几月了？”
程泠咬着帕子偷偷笑了，笑得申如鹤无法忽略这样的笑声，忍不住道：“泠儿，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啊，大师兄！”程泠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大师兄，还有三天就是你生辰了，难道你连这都忘了？”
“腊月二十三，不错。”江晞附和道，轻轻锤了锤申如鹤的肩膀，“大师兄，你马上就要加冠了。”
原来他的生辰就要到了。
申如鹤心骤然一沉，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见江晞程泠俱是兴致勃勃，他也不便说些什么来打搅他们的心绪，便道：“是我疏忽了。明年灵武会近了，你们准备好了么？”
登时冷场。
虽然申如鹤本意不想扫他们的兴，但却以另一种方式让他们的心情跌落谷底。
江晞张着嘴，半天也没合上，艰难地说了一句：“大师兄……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史兼清补充了一句：“今年灵武会魔修也会来。”
程泠一惊：“史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史兼清心中暗笑，他有什么不知道的？这可是他亲手批准的。
申如鹤狐疑地看了史兼清一眼，这位史公子在情报方面果真不错，魔修来参会这般机密事，几乎每每灵武会都是秘而不宣的。如果魔修参会的消息传扬开来，会有不少自诩清流而不愿与之为伍的中小门派退出灵武会。
这消息就连他都不知道。玄暮根本没跟他提过，在南阳峰主场举办的灵武会还会有魔修的参与。
程泠哭丧个脸，显然是想到了一个人，她哀求道：“大师兄，你能不能和师父说一声，我今年不参加了……”
申如鹤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端木林那姑娘，虽然对程泠没什么实质上的恶意，但她却给程泠心里带来了满满的阴影。
“好了泠儿，别闹了，这些都是师父决定的，你要说，也得回去跟师父说去。”申如鹤摸了摸程泠的头，安慰道。
程泠目光闪烁了一下，非常灵敏地捕捉到了申如鹤话中隐藏的意思：“大师兄，你不会借此想要我回南阳峰吧？好不容易下来一次，我才不！”
申如鹤无奈，转向江晞，可江晞的眼神表明他毅然决然站在了程泠的一方上。
好一个重色轻友的孩子，自己算是白带他这么多年了！
“这样也好。”史兼清轻轻把手搭在了申如鹤肩上，巧妙地将程泠的手与申如鹤隔开，“如鹤，带上他们历练也行。”
申如鹤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下面要做什么？”
史兼清微微一笑，贴着申如鹤耳边，低声道：“如鹤你的想法可瞒不过我，我可是修行了玲珑心诀的人。”
就用这借口还想骗他？申如鹤一针见血地挑明：“史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可能看清楚我心中的想法的。”
史兼清堆满的笑容顿时一僵。
“不过没必要。”申如鹤叹道，“既然史公子你愿意和我们一路，那我也不必问原因了。你身上的秘密我不多问，但你也不要问我从何而来。”
他知道自己的前生是太阳真君云鸾，也能猜出史兼清或许是天界的某位神官转世，万一他们两个前生认识，要是挑明只会两相尴尬，还不如不说的好。
……
下了山，回到客栈，见了暗香。暗香已经将金魂石拼为一体，见申如鹤把那金魂石残片递过来时，神情不由得微微变了变。
“金魂石并没有完整。”暗香沉吟道，伸手取过那残片，与手中的残片试图拼接在一起。
两片金魂石根本凑不到一处，隐隐能看见被勉强拼在一处的接头有着一道细细的裂痕，而且碎片的边尺根本不相合。
申如鹤对此早有预料，轻声道：“陈安前辈来了么？”
暗香叹息：“我见过陈公子了，他表现得很平静，也没有因他儿子这件事而情绪失控，不辨是非。”
“陈赜是陈安的儿子么？”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你……你说什么？大师兄，什么陈赜不是陈安的儿子？”江晞结结巴巴地问。
申如鹤点了点头：“看年龄。”
“对啊，这我怎么没想到！”史兼清一拍大腿，兴奋道，“年龄根本对不上嘛！”
“确实如此，不会这么简单的。”与那两位男子的震惊不同，程泠显露出来的是少有的沉着冷静，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如果说陈安是因为破身而无法使用金隐钟才退隐的话，陈赜的年龄会比现在的年龄大上许多。”
江晞不由得提出了异议：“有谁说……破身就一定能有孩子……”
申如鹤脸色微僵：“晞儿，你先听泠儿说下去。”
江晞闭了嘴，诚惶诚恐地看了眼申如鹤，又看了眼程泠。
程泠继续道：“而且陈赜的气息并不像人，而是半人。”
“半人？什么东西？”
“半人就是人的躯壳，但里面的内容物就不一定了。比如夺舍，或者献舍，再或者其他的什么导致其中原主的魂魄所在被别的东西占据。气息上都是原主的气息，不容易看出破绽，说是人也好，说是别的什么也行，这就是半人。”申如鹤解释道，“泠儿，你继续。”
“陈赜身体里面的魂魄不是陈赜，再或者说，陈赜其实是个女子。”史兼清懒懒地道，“陈赜其实是陈深的女儿，但陈深却选择了让陈赜变成容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江晞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似乎马上就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暗香叹了口气，补充道：“陈赜既是陈赜，也非陈赜。”
申如鹤转向暗香：“对这些的调查辛苦前辈了。”
“举手之劳，谈何辛苦？”暗香扶额，趁着在场人都没理会，马上把黑布缠在了脸上，就像脸上有什么不能示人的东西一样。
几人对他的举止见怪不怪，视若无睹。申如鹤等暗香缠完了，轻声道：“前辈还查出了什么？”
“陈安与西岑的关系并不像世人所说那般。虽然在下没见过他们几次，但隐隐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大寻常，就像……”暗香犹豫了一下，斟酌道，“举止亲密，有过于手足。陈安的身上，穿着西岑炼出的那一件软甲，看样子他从来没有脱下去过。”
申如鹤心领神会，这正暗合了蘼芜院主所言“风月”之事，虽然听上去不太可思议，但若是自圆其说也能讲得过去。
“陈赜的遗体在下验看过，里面有三种东西停留过的痕迹。其中以一少年女子的魂魄与青年男子的魂魄停留时间最久。而那青年男子的魂魄是死魂。”暗香娓娓道来，“死魂，年龄在二十到三十之间，金灵根，属性纯粹，而且有走火入魔痕迹。”
江晞失声道：“西岑？”
“除了西岑之外，在下想不到第二人。”暗香点头。
申如鹤沉吟道：“前辈所言，还有第三种东西停留过的痕迹，这东西前辈可能确定？”
暗香摇头：“此物修为，更在……”他噤口不言，只是指了指天。
不可说，不能说。
看来这潭水深得很，他们也只能解决表面了。
“我明白了。”申如鹤淡声道，“前辈，我知道金隐钟的残片在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