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踪的女子……”申如鹤沉吟道,突然问了一句,“寻常美人会不知所踪么?”
史兼清江晞齐齐摇头。
“如果不知所踪,一来就是此女子被西岑前辈所害,二来便是此女子本身便非人,若被打回本相,自然非女子之身。”申如鹤思索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女子应该就是调查的方向。”
江晞不敢苟同:“如果没有关系呢?”
申如鹤摇了摇头:“不会那么简单,蘼芜已经说了只要她提起的人,在陈赜一案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什么角色姑且不论,但你要知道,蘼芜是在已经知道全部时才讲述的故事,其故事中,必会有所针对。”
“听上去很有道理。”江晞马上附和道,转变得比谁都快。
“可她的身份不清,究竟从何处寻找她的下落?”史兼清若有所思道。
申如鹤幽幽道:“风月情事。”
史兼清眸光一闪:“镜妖?”
“正是。”申如鹤轻声道,“我本来以为它死了,其实它没有死。不毁了它的本相,它死不了。”
江晞困惑道:“那端木林不是一剑毁了她的镜像漩涡么?那不就是它的本相?”
申如鹤摇了摇头:“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有可能就是迷惑我们的方法。镜妖让我们以为它死了,便放松了警惕,终究要了陈赜的命。”
江晞还是不能理解:“如果按照你这么说,陈赜是被镜妖害死的,可无缘无故镜妖为什么要害陈赜呢?害了陈赜有什么好处?”
“在我们看来没有什么好处,不过对她不一定。”申如鹤叹道,“还记得镜妖附身的珍珠么?”
史兼清点了点头。
“珍珠有一句话很奇怪,她说镜妖让她与陈赜假戏真做,充当陈赜的通房丫鬟。”申如鹤道,“不过问题来了,珍珠来陈赜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史兼清回答道:“为了通过陈赜嫁与修真中人。”
“但陈赜与修真中人并无往来。”申如鹤道,“他一向离群索居,再加上名声已经如此,就连南阳峰都听说过他的恶名,要是顶着陈赜表妹的名头,别说是修真中人了,就连普通人家都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江晞总算听明白了:“你是说珍珠喜欢陈赜?”
申如鹤点点头:“完全可以作为一种解释。”
可灵光只是闪现了一霎,江晞很快又是一头雾水:“珍珠喜欢陈赜,这与镜妖有什么关系?”
史兼清急了:“你笨死算了,当然有关系了。不是说镜妖有可能与他们父辈有关系么?”
江晞定定地看着史兼清:“那能证明什么呢?”
当然史兼清也不知道,他只不过顺着申如鹤的话往下说,可没想到江晞真会傻乎乎地往下问。一时答不上来,急得抓耳挠腮,面红耳赤。
“史公子言之有理。”申如鹤及时给了他台阶下,但本人却浑然不觉,道,“确实有可能是父辈的关系。因为这两桩公案唯一的联系就是镜妖。”
申如鹤继续道:“余下的都是推测,是否准确还有待考证。珍珠与陈赜彼此倾心——”
江晞打断:“你怎么知道是彼此,而不是珍珠单方面的倾心?”
“从妆容。”申如鹤看了一眼史兼清,旋即收回目光,道,“认真看陈赜扮女装时的妆面,与珍珠的颇为相似。可以看出陈赜是用心打量过珍珠的妆容的,甚至有可能曾经替珍珠画过此妆。如果只是表兄妹之礼,且珍珠妙龄待嫁,自然应当避嫌。若是两情相悦,闺房私意,晞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江晞涨红了脸,喃喃自语道:“我不清楚,不清楚,大师兄你可别乱说!”
“对于镜妖,蘼芜语焉不详。我们原以为镜妖附着在珍珠身上是为了借机夺取金魂石,但其实细想这根本经不起推敲。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
史兼清会意:“梦灵。”
“对。梦灵是鬼女座下得力干将,镜妖虽然快要渡劫化形,实力与梦灵相比终究还是九牛一毛,怎么可能如此胆大妄为与梦灵争抢金魂石?”
申如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因而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所操纵的幻境,想要达到的目的与梦灵的目的截然相反。因为梦灵一贯事不关己的性子,她或许认为梦灵并不会因此而苛责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江晞总算灵敏了一回:“难不成她这样是为了报复陈赜他爹,陈深?”
申如鹤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很有可能。且陈深与西岑的关系可能不像世人想的那般糟糕。”
史兼清回忆了一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们之间互为仇敌的事有可能是可以捏造出来的。”
江晞又被转迷糊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两位能不能说点儿他听得懂的啊?
“如果两个人彼此仇视,怎么可能在一个房间里待上一个时辰?”申如鹤点拨了一句,“史公子,你能找到陈深与西岑的资料么?”
史兼清想了想,允诺道:“明天,明天就会让人给你送来。”
“好,有劳史公子了。”申如鹤道。
……
旋即,三人按照那老奶奶所留下的地址四下寻找,终于在一处荒野找到了她们的居所。
这居所奢华靡丽,在荒野中平地而起,突兀而扎眼。
“这样一户人家,怎么还会上街卖酱菜呢?”江晞发现了疑点,颇为自得地抢先道。
申史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并不作声。
就在这时,只听由远及近的拐杖叩地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缓缓走来,在微微降下的夜幕之中,透着诡异的不自然。
江晞摸着下巴道:“怎么搞的?这简直和鬼屋一个德行,大师兄,你真要娶这家的孙女?你可要知道,就算是逢场作戏,如果一旦成婚礼毕,按照南阳峰规矩,那你要是休妻便是罪加一等。”
成婚礼毕?申如鹤一怔,眼神突然飘忽起来,蘅水中的那一幕陡然闪现在眼前。
他摇了摇头,努力将这些想法甩到脑后,太可笑了,与史兼清的那次不过是为救人于水火,自己怎么能念念不忘?史兼清这种天之骄子,本就不是自己该染指的。
“无事。”申如鹤缓缓道,“我会尽到我的职责。”
度化,引导,虽然没人命令要求申如鹤做到这些,但这些已经深深融到了申如鹤的骨子里。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像花儿知道自己要盛放,朝阳知道自己要东升,申如鹤也知道自己应该把“道”一字贯彻到底。
“可大师兄,你不觉得你这牺牲太大了么?”江晞呜呼哀哉道,“与一介普通人结亲,你好歹也先通报一声师父啊?”
申如鹤微微一笑,将手伸到了江晞面前:“这没什么,我也是一介普通人。”
江晞愣住了。
史兼清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欲言又止。
申如鹤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悠悠,落在那老人身上。
如今不管怎样,他还是应该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顺心而为,莫问得失。
老太太眯了眯浑浊的眼珠,见是申如鹤如约而至,马上笑逐颜开,嘴上念叨着“怎么才来啊?饭都快凉了。”虽然唠唠叨叨像是埋怨,但语气间洋溢着满满的喜悦,似乎马上要看见自家孙女十里红妆,风光出嫁的场面了。
申如鹤施礼,与那老太太寒暄几句,就在这时将宅院中的一草一木牢记于心。
这个地方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大差池,但其中涌动着极强的结界气息,申如鹤精通此道,自然知晓其中玄妙。
这个结界并非避人,而是用来隐藏气息。结界不挡人,亦没有标准结界所带的肉眼可见那层薄薄的光膜,因此要是不留心很容易忽略。
能设下这种结界,其修为必不一般。这种结界就像雾气一样,弥散四处,却又无色无实体,奇诡得很。
申如鹤看了一眼史兼清。史兼清会意,灵识释放,扫描着这宅院,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江晞不解道:“什么怎么了?”
史兼清面色勃然大变:“如鹤,你快离开她!”说着,凌寒出鞘,直指那老太太,“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我们骗到这里做什么?”
老太太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筛糠,哆哆嗦嗦道:“这位……这位小哥,有话……有话好好说……老身家中有……老身家中的东西随你便拿……小哥请……”
史兼清懵了,转向申如鹤,求助道:“她什么意思?”
江晞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哈,她把你当强盗了,哈哈哈哈哈!”
申如鹤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把老太太扶了起来:“老奶奶放心吧,他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与您开玩笑罢了。”
看样子这老太太不像是伪装,史兼清也就收了剑,低声将刚才探查到的情况告知申如鹤。
申如鹤略一凝神,似有话要对他说,但还是涌到嘴边时咽了下去,终究未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