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你是太阳?”白虎浑身汗毛倒竖,悚然道,“你不是死了么?魂飞魄散,不可能活下来的!”
申如鹤抬眸,闲闲地抚着琴弦,悠然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你与凌寒那家伙同归于尽,我们全都看见了,那时候太阴哭得跟个娘们似的,你当我眼瞎啊!”白虎不安地盯着鸣凤,生怕鸣凤突然窜出火苗将他吞噬。
申如鹤对前生的记忆只剩下些微的一点,换而言之,他只记得自己前生的身份是太阳真君,有个太阴元君名唤玉琅的与自己私交甚好,其余的全然是一片空白。但面对白虎,他总不能在气势上输了对方,便道:“如你所见,我回来了。”
史兼清揽住申如鹤的肩膀,急声道:“如鹤,别勉强自己了,快收了鸣凤,剩下的交给我吧。”
可他刚刚不还是阻止自己管白虎的事么?申如鹤惊疑不定地看了史兼清一眼,觉得他总是改变态度这事并不可信。万一史兼清想要借机放走白虎,那不就是自己间接下造成的罪孽?
申如鹤最不愿有什么妖邪之物在自己眼下逃走。他自认为自己眼力极佳,是正是邪都会付之于公道。如果一个没有作奸犯科的妖物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为难;但像白虎这种杀人如麻的东西落在他掌中,就算白虎有天大的关系背景,在他眼中亦不算什么摆设。
“这件事就不麻烦史公子了。”申如鹤沉声道,客气而疏远,“史公子既然不愿连累周遭人,如鹤愿以一身承受天降罪愆。”
“玉琅那家伙还能罚你?”史兼清失声道,旋即发觉自己的言语不当,连忙岔开,“你别这样,你不要救出江晞程泠么?你要是受了天罚,江晞程泠怎么办?”
但他瞒不过申如鹤敏锐的耳朵:“史公子,你刚刚提起玉琅,莫非史公子是谪仙临凡?”
玉琅这个名字从来也没在修真编年史上出现过,太阴元君的名字一直由上古拜月国的莲华公主占据,若史兼清不是此中人,又何能作出玉琅真名之言?又何以得知玉琅与云鸾的关系?
“行了行了,少来我面前搞这一套。”白虎认怂,虽然态度还是勉强维持着强硬,但只要细心的人一听便知其是外强中干,“我把那人交给你,你我从此各走各的路,谁也别犯谁,行不?”
他本以为自己说话已经够客气了,没想到申如鹤并不买账,他微微扬起玉砌冰雕般的面庞,声音透着薄寒,轻声道:“斩草务必除根。”
……
“寻欢无限欢情好,觅月唯怜月露寒。”少女斟了一盏酒,递到江晞嘴边,“这便是由月露酿制而成的酒,其中无限风花雪月,自有一番妙处。晞哥哥可愿一试?”
江晞接了酒,先不急饮,又捏了捏少女的面颊,只觉软香非常,令人情不自己,嘻嘻笑道:“仙子亲自来劝,我岂有不愿之理?仙子貌美多情,若能乞得良宵一夜,小的便三生有幸了。”
少女乜斜着江晞,媚眼如丝,举手投足间都是情意:“晞哥哥急什么?好饭不怕晚,良宵若是如此虚度,岂不是违了本意?”
江晞笑嘻嘻地把酒盏放到少女唇边,轻轻一灌,少女饮了,眉眼间嫣红一线,越发越添了情致,她揽着江晞的手臂,软语嘤咛,呢喃絮絮,虽然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但光听那模糊不清的悦耳嗓音便足以荡魂销魄,意乱情迷了。
一个是风月场上纵横多年的常客,一个又是年少貌美小姑独处的妙人,谈起风月时自是滔滔不绝,旗鼓相当。唇舌相弄,纵横交缠,丝毫不让,不一会儿,二人俱是气喘吁吁,心面俱红,不知此时何时,此间何间。
“无耻!”
正当情意正浓时,一声娇喝陡然响起。
只觉眼前一股黑色烟雾爆裂而出,一比这忧郁少女更娇媚几分的女子骤然出现。程泠在脸上薄薄施了一层粉黛,五官精致,身段婀娜,如同一枚闪烁着光彩的白玉,明丽灵动,冠绝世间女子。
江晞见状,马上从那少女身边跳了起来,蹿到了程泠身边,邀功似的伸出了手。
程泠不理他,手腕一翻,幽蓝琵琶声声似促,激烈非常。鬼火满地,蓝焰滔天,随着旋律而舞,似有无限恨意倾注其中。烧得那女子惨叫连连,就连江晞本人也叫苦不迭,连连躲闪。
“晞哥哥,救我!”
少女惨叫着,朝着江晞伸出手,明摆着想要江晞护着自己。可程泠见了,越发用力地拨动琵琶弦,鬼火比刚才更强盛了几分,程泠的脸色越发越苍白,仿佛死人一般,透过无尽的鬼火,隐隐能看见她周围黑色漩涡流转运行极为不稳。
“贱人安敢!”程泠怒道,猛地转向江晞,反手一枚柳叶镖飞过,贯穿江晞的肩膀,直接把他钉在了树上。
江晞疼得脸都拧了:“泠儿,你这是做什么?”
“江晞,你——给——我——死——”程泠恨恨道,长发散乱飘扬,如同魔女从炼狱中而出,就算满面怒容,也自有一番魅惑天成。
“泠儿,你把我放下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江晞试着用没有受伤的胳膊去拔出柳叶镖,但不知道程泠在柳叶镖上施加了什么符咒,他竟然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拔出来。
“我都见到了,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别想与我狡辩,我只当你是个只会玩玩的,没想到你连这等货色都能下得去手!”程泠恨声道,俏脸满是泪痕,悲愤委屈,“我就当我的心都喂了狗,呸,说你狗都是在侮辱狗!狗都不会做什么下作的事!”
江晞的手停下了,根本忘记了肩膀上的疼痛,声音突然带着些许兴奋:“泠儿,你刚才说什么?”
程泠气得拨动琵琶的手颤抖不已,幽冥鬼火火势不稳,忽强忽弱,更加折磨人。她定睛看向江晞,满含恨意,似乎要用怒火烧死江晞,而不是借助幽冥鬼火。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是我所谓的二师兄,我杀不了你,但你以后别想看见我!”程泠怒喝道,鬼魅般的身影一跃,当场移到那少女面前,提着少女的衣领,掌中灵力暗灌,一撕衣裳,少女的衣服零零落落碎成布料,满地飘散,露出了一具森森的骨架子,红颜枯骨,格外狰狞诡异。
“你……你这是做什么?”少女下意识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突然看见自己脖子下的状态,发出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叫,“不!这不可能!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程泠抽出一把匕首,飞快在少女的骨架上削了几下,白骨如灰,簌簌随风落下,疼得少女惨叫连连,简直要把人耳膜戳破。
可程泠充耳不闻,继续一点一点削着少女的白骨,寒声道:“从来没有哪个小鬼敢在我面前这样耀武扬威,你竟敢挑衅我,那就要承担代价。”
她的语气平静得惊人,但扑面而来无形的强盛压迫力,使得江晞心胆俱寒。他见过上官贞发怒,那是滔天逼人的炽烈怒火;他见过申如鹤发怒,那是冷静自若的谈笑自如,眸光无形间杀人于千里之外。但他第一次见到程泠这样,仿佛附骨之疽一般,化成丝丝恐怖的寒意侵入肌理,从每一毛孔,每一条经脉开始冻结,冻结五脏六腑,冻结三魂七魄。
“泠儿,你看看这个!”江晞不得不自证清白,勉强抬起手,将手中的东西扔到程泠身旁。
程泠抬手拦下,只见一枚白亮亮的石头碎片,脸上陡然浮现起一丝笑容。她不笑还好,这一笑更加阴寒可怖,令人恨不得避之千里,生怕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好啊,你这个小小伥鬼,我当你怎么能背着你主子行事?原来你手里有这个东西。”程泠提着少女的颈骨,手指微微用力一扭,颈骨脆响一声,当场折断,少女的头颅委入尘泥,依旧能听见恐怖的惨叫声。
那伥鬼已经没了身子,程泠也不担心她会闹出什么乱子,因而一个箭步冲到江晞身边,按着那枚柳叶镖,紧紧盯着江晞的眼睛:“你接近她,只是为了金魂石?”
江晞连连点头:“姑奶奶啊,我怎么敢对你有贰心啊。你要不信,我天打雷劈,我走路掉坑里,我……我我……我一辈子打光棍!”
程泠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此言当真?”
江晞咬着牙,疼得脸都抽搐了,道:“姑奶奶啊,你能不能先把柳叶镖拿下去再说,我这是招你惹你了,你上来就学那小魔女给我来一镖。我我我……我委屈啊!”
程泠歪着头,迅速将江晞肩上的柳叶镖拔了下来,手指飞快点了几下,封住穴道,止了血:“那我就信你一次。就当你是为了金魂石出卖……”她盯着江晞,良久才笑道,“出卖色相。”
江晞见程泠现在不比平常那般清冷疏淡,如果这个机会他还把握不住,便不是江晞了,于是连忙道:“泠儿,你刚才说的话还作数么?”
程泠眨巴几下眼睛,故作不解道:“我刚才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江晞见程泠赖账,急了:“你刚才真说了,你好好想想!”
“真记不住了。我刚才说……对了,我刚才说你就是个浪荡登徒子!”
“喂!泠儿你不能……”
“但我喜欢。”
程泠微微一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