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灵话锋一转，微微笑道：“以你的聪明，想来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吧？”
申如鹤轻声道：“前辈是为了金魂石。”
梦灵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觊觎金魂石的怎么会这么多，不过你们可不许和我抢。”
史兼清急了：“你要金魂石？你还是鬼，你要用它打开鬼界怎么办？”
梦灵依旧笑着：“怎么可能？我只取金魂石，不用水冥石与火幽石，你觉得我还能打开鬼界么？”
“前辈的意思是防止鬼界被打开？”申如鹤敏锐地觉察到了梦灵的意思，心头一惊，“难道鬼界出了什么事么？”
梦灵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反正告诉你们也没什么，不过事先要说好，你们可不能把鬼界的事透露出去。因为我与你们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鬼女前辈的决断，如鹤还是信得过的。”申如鹤微微施礼，神色间泛起三分尊重。
梦灵满意地点了点头：“鬼女大人本就与寻常鬼类不同，你还算看得明白。”
凌城就是以鬼女的名字命名的。申如鹤当年在凌城历练时，曾经见过鬼女的尊容。鬼女名唤凌儿，是个瘦削苍白的少女，动作诡秘迅捷，奇快无比，就连他也只能望其项背。在凌城中，鬼女与他相谈甚欢，甚至教了他不少轻功技巧，因而鬼女对他也算有半师之恩。
申如鹤略一凝眸，很快收敛心神，道：“鬼女前辈着实令人敬服。”
梦灵听有人赞颂鬼女，眉眼笑得弯弯的，仿佛只要喜欢鬼女，她与这人就是朋友。因此她再看向申如鹤时，眸光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柔和，深以为然道：“鬼女大人不希望鬼界封印被解除，因而就让我来找到金魂石，若五行缺一，不论如何都无法打开鬼界。”
一听此言，申如鹤不由得道：“既然不想让鬼界重开，以鬼女前辈的实力应该是能毁去五神石的，为何还要这么麻烦？”
“五神石是应运而生，万物皆有因果。如果打破因果，天道便会生出一物来代替五神石，那时候彼此都不知根知底，若落入非人手中，恐怕会与想要见到的结果截然相反。”梦灵道，轻轻抬手，一道耀目的白光凝而不散，缓缓化成一枚石子，但这石子一边光滑温润，另一边则棱角毕露，看得出来是由一枚石子分裂后而形成的残片。
“当年鬼女大人确实毁了金魂石，但毁去金魂石当夜鬼女大人观天象，发现此事并非毁了金魂石便能解决。天道自会生出其他珍奇来接替五神石，时限是一百年。在这一百年间，若是五神石复原，此物自然消亡。若金魂石依旧残损，那五神石不过会变成五大精纯灵力的容器，彼此之间虽然有感应，但聚在一起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功用。”
“所以说，鬼女前辈就让前辈来复原金魂石？”
梦灵颔首：“正是。我复原金魂石时，就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当金魂石还是完整时，大部分妖鬼虽然觊觎它的精纯灵力，但都因本事低微而无法掌控，而它分裂时，就算最低阶的小妖鬼都可以用得得心应手，而且碎片还会让它们的实力大幅度提高。”
旋即，她盯着申如鹤的眼睛，补充道：“人也是一样。”
申如鹤诧然：“人也可以使用五神石？”
“自然。”梦灵纤长的手指摩挲着金魂石残片，又是一道白光闪过，这残片已经重新融在了她的手掌中，“五神石本身就是人为而成，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得了的。如果使用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我曾经见过有人不顾自身实力贸然使用金魂石，结果受到严重反噬，魂飞魄散，死无全尸，连怨气都被割裂了，就连堕鬼都不可得。”她想起那一幕，似乎心生恐惧，轻轻打了个寒战，没有再说下去，只用一句话作了结，“极为凄惨。”
史兼清出声了：“那有人用五神石成功的例子么？”
申如鹤轻轻拉了一下他，提醒道：“金隐钟。”
如果镜妖接近陈赜或许是为报那追杀之仇尚可以解释，那梦灵前来便颇有深意了。陈赜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庸庸碌碌的无名之辈，怎么可能吸引梦灵前来？
转而论之，金隐钟使用了金魂石就能将这些悉数解释，也能解释为何陈深铸出金隐钟后再无良品，毕竟金魂石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碰得上的。金魂石残片引得众妖鬼趋之若鹜，但奈何金隐钟自带着结界，它们根本无法接近。
梦灵受鬼女约束，不得明抢豪夺，因而只能伺机拖其进入虚境，待时机成熟，陈赜主动抛弃金隐钟，才将其取走；或陈赜过度使用金隐钟，导致金魂石失控而趁虚而入，她便可名正言顺地将金隐钟拿走。但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反而被闻声而来的镜妖捷足先登。
到后来，这些事情就更加顺理成章了。镜妖凭着隐藏气息的能力潜入梦灵的虚境捣乱，梦灵布下虚境久了，便也心生松懈，布下虚境后就在外边守着，也没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捣乱的家伙。
自然，梦灵想要的东西大抵也是金隐钟。金隐钟唯童子身可用，只是有一点：为何镜妖不先破了陈赜的童身？
就在这时，镜妖的声音冷冷传来，脱却了珍珠哀哀涟涟的伪装后，竟然那般冷淡而不近人情：“如果你继续关着我，你可要想好了，我手中有的东西要是破灭了，足以让你后悔终生！”
“少来威胁人了，我倒要看看，你手中有什么？”史兼清笑道。
申如鹤觉得不对，挥手将火狱的火势降了五成，虽然依旧能困得住镜妖，但已经不至于让镜妖受到炽烈的火焰烤炙了。他看向镜妖，突然觉得头顶的芳菲伞微微颤了一下，他下意识转向史兼清，只听史兼清道了一个名字：
“程泠。”
申如鹤会意：“泠儿在她手里？”
史兼清点点头，又看了镜妖几眼，道：“程泠在她手里，没有生命危险，但在她本体之中，根据镜妖的性质来说，如果杀了她，程泠也会随之身死。”
“晞儿不知道吧？”
“应该不知道，我没从她的记忆里看出江晞的事……”史兼清飞快地道，“她不会选择交换筹码，虽然她马上就要说出来，不过她并没有放出程泠的意思。”
果真，镜妖刺耳地大笑起来，就像数十只爪子在挠着镜子一样，让人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裂了。申如鹤下意识把史兼清的耳朵捂住，史兼清还得撑着芳菲伞，腾不出来那么多手。
笑完，镜妖果然将史兼清的话重复了一遍，但她的语气比史兼清强硬多了，当然也诱惑多了。要不是史兼清有提示在前，不管是多么不近人情的人都有可能信以为真。
申如鹤连忙松开了史兼清的耳朵，低声道：“你看看她身上有什么弱点？”
史兼清凝神，良久才道：“与你相同。”
申如鹤不解：“什么意思？”
“她最大的弱点就是最有胜算的地方。”史兼清道，“唯一能打破她的方法就是进入镜中，把程泠救出来。自然，如果你不担心程泠的死活，你且随意。”
提起“程泠”时，史兼清似乎还有些许怨气。申如鹤无奈地抚摸着他的肩膀，心中暗道自己当年怎么会以为史兼清对程泠有意？明明……
“我当然不能置泠儿的生死于度外。”申如鹤温声道，“除了进入镜中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恐怕没有。”
“你们说的‘泠儿’，是个什么人？”梦灵凑过来好奇地问。
“和你一样。”史兼清不假思索道。
申如鹤脸上微微一僵，道：“泠儿是我师妹，与前辈一样，是鬼身。”
梦灵微微一笑：“既然都是鬼身，也是有缘，不如就让我进到镜妖的本体内吧。”
申如鹤马上拒绝：“这种事情怎么能有劳前辈？”
虽然梦灵的实力很不错，但她毕竟是鬼非人。镜妖所吞噬的人不一定只有程泠一个，梦灵出手或许会考虑程泠的安危，但并不一定能顾得上其他人。
“史公子，你能看见镜妖吞噬过多少人么？”申如鹤道。
史兼清道：“看不出来，镜妖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玲珑心诀有局限性，只能看见对方的念头，看不出来全部的记忆。”
那边的镜妖见二人一鬼半天也没个回应，怒道：“你们要再不交出金隐钟，那姑娘就别活了！我把她吃了，连渣滓都不给你们剩，哈哈哈哈哈哈！”
史兼清翻译道：“虚张声势，不过灭口确实有可能。”
等不及了，申如鹤上前一步，抬手轻飘飘地解除了火狱。火焰消失，他平静地看着镜妖，道：“金隐钟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
一听这话，镜妖嗤笑道：“你这个大师兄当的可真够窝囊，自家师妹生命危在旦夕，你还在那装好人呐。啧啧啧，满口礼义廉耻忠奸善恶，其实就是不过是寡恩无义，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让妖大开眼界啊，大开眼界！”
“是不是大开眼界我不知，但我知道的是……”申如鹤本想平和地与这镜妖谈判，伺机进入镜妖的本体，却不想此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剑芒，直指镜妖。随后一个身影踏空而来，满脸焦急愤怒：
“你把泠儿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