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东西涅槃,你疯了吧你?”阿金瞪了他一眼,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是好。在它看来,申如鹤岂是史鼎这老头子能比肩的,要是申如鹤用涅槃来对付史鼎,简直就是明珠遗尘,用灵力去打一只小苍蝇。
“快退后,我要控制不住了!”申如鹤喝道,一振羽翼,扑向史鼎,一爪子牢牢抓着史鼎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一飞冲天。
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凤凰涅槃之时的火势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总不能为了灭一个史鼎将史兼清与阿金一同葬送吧?
就在这时,突然万千霜华从天而降,片片霜花滚动流转,层层叠叠在他面前涌动,霜华深处,一黑袍屹立其中,目似寒冰,手持长剑,举止间满是浩荡巍然。
“叔叔,好久不见了。”史兼清冷冷道,凌寒白光贯天,铿然出鞘。
霜花充斥着天地间,虽然不似雪飘飘洒洒的壮阔,却远比雪花锋锐,凡霜刃所过之处,草木断裂,肌肤见血,点点血珠洒再纯白无暇的霜华之上,红白相映,越发越触目惊心。
史兼清踏霜而行,缓缓走到申如鹤身边,一手撑伞,一手持剑,剑锋未曾离开过史鼎,眸光全部聚焦在申如鹤身上。
申如鹤生怕自己身上烈焰沾染到史兼清,连忙高声道:“史公子,别过来!”
“你……你还敢出来?”史鼎被这一击打得措手不及。
“以往这些,我一并都要与你一一算来。”史兼清每个字都透着令人寒彻骨髓的冷意,他轻轻摸着申如鹤头上的绒毛,掌心灵流一转,申如鹤只觉萦绕周身的烈焰仿佛被什么抽出去了一样,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
史兼清柔声道:“恢复本相吧。都是自己人,见见也好。”
自己人?
“那时追杀我们的就是他派来的手下。”史兼清解释道,“没有谁说修真界不许报仇,如此看来,新仇旧恨一并奉还。如鹤可看还好?”
申如鹤难免给史兼清泼了头冷水:“你打得过他们么?”
史兼清叹了口气,眸底无尽悲哀,隐约能看见泪水在里面打转:“史兼清是抵不过,但若是凌寒呢?凌寒就连太阳都能挡得下,对付这些人何足为惧?”
申如鹤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你的那柄剑?”
看着史兼清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申如鹤马上明白过来此凌寒不是彼凌寒,他能化成前身凤凰云鸾,为何史兼清不能恢复成逊香凌寒?
“真要这样么?”申如鹤低声道,“史公子,擒贼擒王,罪不及下臣。”
虽然他从来没踏足过天音馆,但从史兼清的描述中可知史鼎掌控天音馆一半势力,而又闻史鼎所掌控的只有司文与司音二司,可见司文司音二司在天音馆的地位。
如果消灭了天音馆的一半势力,四大门派岂是这么容易就服软的?虽然青龙堂现在看来已经七零八落,但靖水宗、南阳峰与百金盟早就不甘受天音馆来使的颐指气使,很有可能趁虚而入。
那时候,史兼清照旧逃不脱悲惨的宿命,就算没有死在史鼎手下,也会被那些人捉拿昭告天下,史兼清将会万古都被钉在耻辱柱上。不为什么,只为他是天音馆主。
史兼清看着自己的手,轻轻一笑:“看来……如鹤也不很相信我。”旋即他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什么,天音馆如果没有了,第二个天音馆也会出世的,比起鼎足而立,这种一家独尊的场景显然更加常见……更何况,天音馆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地方了。其中倾轧争权,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谁不知道呢?”
霜华飘飘扬扬,史兼清只顾着对申如鹤说话,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史鼎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动作,阿金亦然。
原来玲珑骰还有这般妙用,申如鹤心下明了,忍不住瞥了一眼红光流转的玲珑骰,虽然他们彼此间说了不少,但对于一旁的阿金与史鼎来说不过一刹而已。
“被你发现了?”史兼清微微一笑,随手把凌寒塞了回去,顺势取下了玲珑骰,“如鹤,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玲珑骰这个时光沉寂的招术,没想到这也瞒不过你。”
“我可从来没见过有哪个身经百战的人会放过对方分神机会看戏的。”申如鹤平静地道。
史兼清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玲珑骰:“其实你要是见长了也没什么,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像这种,多的是。”
说着,史兼清又重新把玲珑骰戴回了头上。申如鹤这才化了本相,回归本相后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一歪,软倒在了史兼清怀中。
他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申如鹤心下诧异,竭力想要站起来,但身子仿佛是用棉花做的,根本使不上劲来。
“行了,别逞强了。”史兼清轻笑,紧紧搂住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要不是史兼清还要一手撑着芳菲伞,肯定免不了把申如鹤抱起来,“你当你变凤凰一次是那么容易的?幸好你没冲动到涅槃同归于尽,不然啊,这段日子都得我来照顾你了。”
申如鹤从来没听说过谁对自己的评价是冲动,他以往从来谨慎行事,将小心一词贯彻到极致。貌似唯有同史兼清在一起,大抵是他与史兼清修为相近的缘由,他不用像在意江晞程泠那样在意史兼清,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最在意的却是史兼清。
“如鹤,我想问你一件事。”史兼清轻声道,呼气中夹杂着霜雪的清香,甚是好闻,虽然现在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他还是贴着申如鹤的耳朵放低了声音,生怕自己的话被什么人听见,“你想做我们天音馆的人么?”
申如鹤一怔,心莫名砰砰乱跳起来,快到他眼前金光闪烁,险些昏晕过去。
史兼清的动作更温柔了些,眸光在粉色芳菲落蕊中映衬得极为深邃,他定定地注视着申如鹤,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如鹤,你想要做我们天音馆的人么?”
天音馆的人?
申如鹤把手搭在胸前,竭力平复一下激荡的心神,可这也没什么用,心依旧跳得厉害。
他勉强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在史兼清听来一如往常——
清冷、客气、不失礼数,一言蔽之,就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但说出的词句足以抵得上繁星万千春水迷离:
“不盛荣光。”
……
少司命回到自家司命殿时,陡然一惊:司命殿大堂之上竟然站着一灰衣少年。
“这步棋少司命可还满意?”玉琅回过身来,少司命这才看出来他身上的衣服并不是灰色的,而是像月光石一样流转着蓝幽幽的光泽。
她在天界待了这么久,自然明白玉琅穿上这件衣服意味着什么,这是太阴元君的官服,只用过两次,一次是在玉琅的前身莲华公主跳下诛仙台时,另一次便是三界之战,诸神临凡。
这也意味着,夜华宫要与司命殿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了。
玉琅手一挥,少司命眼前赫然出现一道光幕。
“你移花接木,令太阳转生到凤凰的另一支后代中?”少司命盯着光幕,良久才道。
“怎么?司命姑娘是不是以为,本人离了水师哥哥和阿鸾就不行了?如果太阴之位不过浪得虚名的话,为何太阴之位还会受万民拜祭呢?”玉琅声音阴沉,眼睫下扫过一抹幽深的暗影,使他的五官更加立体而深邃。
少司命一挥袖子:“我可没这么认为,这些不过是你一腔臆测而已。”
玉琅抬眸,眸底柔光挥洒,却是冰冷肃杀,如一轮冷月悬在身后,少司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是么?”玉琅放低了声音,他的声线本就可以归于柔和这一范畴,在阴惨惨中更加雌雄难辨,在这雌雄难辨中透着一股阴毒,就像在黑影中潜伏的毒蛇,“司命姑娘是觉得,只有阿鸾才能道出真相,而别人的,说出的就算是真相也会被否认么?不过司命姑娘大可放心,如果司命姑娘不愿从实招来的话,希望还能记得我姐姐当年的本领。”
少司命脸色大变,退后几步,都忘了这里是司命殿,是自己的主场:她紧紧按着嘴唇,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来:“玉琅!你别自取灭亡,天界是不允许这种邪门歪道的存在!”
“我只知道,就算帝君来了,我照旧会这么做。”玉琅已经抬起了手,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抬手的动作渐渐慢了些,“不过要是司命姑娘肯配合的话,我不会太为难司命姑娘的。女儿家总是有许多说不出的苦楚,这点我知道。”
少司命听玉琅阴阳怪气,不由得大怒,声嘶力竭地喊道:“你闭嘴!不是大司命,不是……”
她眸光惊悸,紧紧捂住了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玉琅脸上浮现起一丝讥讽的笑,他轻轻躬身行礼,风度翩翩,无可挑剔,却是极度讽刺:“这可是少司命自己说的,玉琅多谢少司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