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楼外楼
苏呵呵2020-06-11 07:484,815

  宋裴的印信到底还是被荆子棠抵押了。

  回府的路上荆子棠心里惦了段清寒的那句“四海升平”,又巧好路过楼外楼,便踏了进去。

  楼外楼专售各式兵器,背后乃是锻器世家江南唐家在运作,名动天下。

  初踏进来,荆子棠有些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楼中楼一共三层,中央是空心的,抬头可以直接望见三楼朱红的顶,还放置了一鼎两人高的青铜香炉,炉身周侧刻了精致繁杂的花纹,檀香袅袅,侵染了整楼。

  周遭摆放了许多物件,折扇、琴、束袖……甚至还有笔。

  虽说在楼外楼的精心布置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看上去很高大上,但也挡不住荆子棠心里吐槽自己来了杂货市场。

  楼外楼的伙计迎了过来,荆子棠站在原地,随手拿起一柄折扇,看着小巧,入手却颇有些重量。

  悠悠一展,这才发现扇骨中藏了精铁,和能一甩而出的细小银针。

  这还真他娘卖的兵器!

  那伙计已经走到了荆子棠跟前,应承道:“公子千万小心,莫伤了自己。”

  荆子棠将那折扇放回。

  段清寒在旁问:“哥哥想买兵器?”

  荆子棠轻轻点头,回道:“想买一把剑。”

  “不知公子想要哪种剑?小的可以为您引荐一二。”

  荆子棠道:“霜寒。”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原书中段清寒的佩剑,正是出自楼外楼,荆子棠也不知现在有没有那霜寒剑,不过顺路来碰碰运气。

  伙计诧异地看了荆子棠一样,又眯眼扫过了他的衣着,这才道:“公子消息灵通,半月前才从江南运来的剑,您这便得了消息。”

  荆子棠一笑,也不再说话。

  “您且稍等。”说完那伙计便小跑着上了楼。

  片刻后,从深褐色沉木的楼梯中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人,原先的伙计捧着一个剑匣跟在后面。

  而为首的却是一名俏生生的红衣女子,身姿娉婷,慢步走到荆子棠面前,轻轻一笑间竟带了些惑人的媚意,道:“公子好眼光,霜寒乃由我唐家家主耗费数月亲锻,吹毛利刃、削铁无声。”

  荆子棠直问:“多少钱?”

  女子道:“我楼外楼一向价格公道,所出兵器皆对的起价格。”

  荆子棠含笑看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像是出不起钱的人吗?

  “七千两。”

  “好。”荆子棠道:“临时出门,一时兴起来的楼外楼,身上倒真没有装那么多钱。”

  没带钱来买兵器,不是捣乱吗?

  眼见女子要不悦地颦眉。

  “不过,”荆子棠话锋一转,从袖中摸出来宋裴的印信:“剑我先取走了,城南帝师府找宋二公子要钱。”

  这种买完东西,没钱付账的锅就光荣地交给宋裴裴去背了!

  女子接过印信,打量一番,楼外楼是何等地方,是不是官印,那女子自然认的出来,当下笑道:“那公子慢走。”

  说着,手轻轻一挥,身后的伙计便要将剑匣交出去。

  段清寒伸手接住。

  *

  踏出楼外楼,段清寒抱着剑匣,迟疑片刻问:“那七千两?”

  “不必担心。”荆子棠道:“为了要回印信宋裴必然会给的,再说我明日去御史台自然会把钱补与他的。”

  七千两,宋裴再是不在乎钱,不补给他,怕也是要想着法的折腾荆子棠一段时间。

  想起来花了重金,却还没有看上那剑一眼,荆子棠停下脚步,段清寒便也跟着停下。

  “这剑是买给你的。”荆子棠打开剑匣。

  漫不经心的话一下撞进段清寒耳中,令他脑中空白一瞬,抬头定定地看着荆子棠。

  还是熟悉的眉目,敛目端详着剑,段清寒心中突然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惦念疼惜自己,会关心自己的生活,照顾自己的感受,还送自己去书院,甚至可以为了自己深陷险境……

  可明明自己就只能做一个累赘。

  荆子棠不知段清寒所想,只是皱着眉看了看朴实无华的剑鞘,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将剑从匣中取出,不算轻的重量,握住剑柄抽出一截时,有利剑铮鸣之音。

  可是剑身依旧朴实,连些花纹也没有,光秃秃的。

  荆子棠觉得自己就是被骗了,这剑没有一点武侠小说中所写之剑的霸气。

  荆子棠愤愤地将全部剑身抽出,没有看住剑的方向,剑身划过了段清寒双手中的剑匣,于是被轻划过的地方整整齐齐地出现了裂口。

  荆子棠:“……”

  好的,是我以貌取物、有眼无珠。

  接着悻悻地将剑收回鞘中。

  见段清寒愣愣地看着自己,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着,修长的手指轻擦过自己的脸颊。

  “没。”段清寒垂眸嗫嚅半晌:“可……这剑太贵重了,我并没有什么可回报给哥哥的。”

  荆子棠轻笑了一声,伸手搭在了他柔软的发上,声音带些宠溺:“小机灵鬼,我何时想过要你回报了,我又不是别人,我是哥哥。”

  段清寒复又抬眸看他,看眼里的温柔笑意明晃晃地映回自己眸中。

  段清寒心上却莫名地开始微微闷疼。

  原来只是哥哥吗?

  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

  城南帝师府

  宋淳刚从九燕书院回到家中,换过轻薄舒适的衣物后,又觉夜色凉意沁人,复又搭了件乳白的披风。

  静坐在矮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修复着前日断弦的琴,听身边宋裴说在方丞相发生的事。

  说到接替自己的孙云白时。

  宋淳眸色微微一动,道:“小侯爷做的不错。”

  宋裴也难道附和着兄长夸了荆子棠一句:“算是着调了一次。”

  宋淳抬头,对着弟弟轻轻笑了笑。

  “不过,我为什么觉得兄长你总对津平侯抱有很大的好感?”

  宋淳摆弄琴弦的手停了停,不及回答,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紧凑的脚步声。

  一名家仆小跑过来,停在门口处,额头上还冒了层细汗。

  宋裴转头看见,问:“何事如此慌张?”

  那人道:“二公子,有人拿您的印信,说您欠了他们钱。”

  宋淳诧异地看向自己弟弟。

  宋裴也是呆了呆,道:“兄长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的印信今早交于你口中那小侯爷了。”

  咬咬牙又道:“想必是他去看花灯时,钱不够,顺手将我的印信押下了。方才还夸他着调,现在就干出这种事来,印信是何等重要之物!岂能胡乱抵押。”

  “兄长,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宋淳正了正神色:“你快先去看看吧。”

  宋裴无奈,只等起身,道:“若是我干出这种事,你该冷着脸罚我了。”

  “快去吧。”

  一盏茶的功夫,宋裴又回来了,带着怒气跪坐在兄长的对面,手中的印信重重地砸在宋淳搁琴的桌子角。

  “事情如何?”

  宋裴面色铁青,言简意赅:“楼外楼,七千两,买了把剑。”

  末了,又补道:“真想把他送去见官。”

  宋淳悄悄地低头弄琴,掩去眸中的笑意,半晌,沉了声道:“确实有些贵。”

  宋裴拉下脸,他算是看明白了,荆子棠那厮才是宋淳的亲生弟弟。

  *

  晨光微曦,有孩童将手中的石子丢进御史台门前葱葱茏茏的树上,惊起一树飞鸟。

  荆子棠一进御史台正堂,便看见宋裴做的端正在等人。

  荆子棠打招呼:“小宋大人早。”

  宋裴面无表情:“还钱。”

  荆子棠声音讶然:“就几个铜板还要还啊?”

  宋裴冷冷地笑一声:“别装傻,七千两,你昨晚出去撒钱了?”

  荆子棠笑嘻嘻回:“那倒不至于。”

  “我三年的俸禄也就那点了,你不还……”

  试试!

  话没说完,荆子棠放到他手边桌子上一沓银票,一张五百两,整整十四张,今早特意带出来的。

  荆子棠笑:“不闹你了,还得多谢小宋大人昨晚帮我垫钱。”

  宋裴脸色缓和了一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银票,倒也没数,一把带进袖中,道:“七千两暂且是小事,多少公文需要我的印信,你竟然随意抵押出去,若有心怀不轨之徒利用印信做其他事情怎么办?”

  既然押在了楼外楼,荆子棠心里自然有数。

  “好了,”荆子棠倒也不与他争辩:“此事确实是我的做法欠妥,至此一次。”

  认错倒是认的快!

  宋裴瞪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在这儿等了荆子棠许久倒不是为了昨晚的事,平了平心绪,又道:“关于你去配合永安王剿匪的折子被陛下扣下了,说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听听我的意思?荆子棠心中晒笑:怕是只是想见见原装货吧。

  *

  荆子棠还是进了宫一趟。

  彼时日过正中,江易穿着一套玄色的便服,低敛眉目读着奏折,满身冷冽的气息。

  奏折却根本连眼里都看不进去。

  他很想见见荆珞。

  做戏要做全套的,是以见着江易时,荆子棠连个礼也没见。

  江易自然也不会介意,见到他便很开心,挂在唇角很淡的笑:“阿珞来了。”

  荆子棠淡淡看了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自己走来的江易,道:“不知为何陛下非要见臣一面。”

  江易已经走到他面前,周身那种如冬日松针带雪的清冽气味便有意无意地绕在荆子棠鼻尖。

  宽阔的大殿空无一人,他声音放的很低,有些忐忑的意味:“宋淳要调任,我很害怕你跟他一起走。”

  若不是大约知道这变态做过什么事,怕是他堂堂一国之君,这种语气、这般姿态,自己都要同情上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试问经过孙萱一事,无论是原装货还是他恐怕都不敢跟宋淳一起调任吧。

  荆子棠晒笑:“宋淳那般好的人,我怎么会去祸害?”

  江易仿佛听不懂荆子棠说了什么,勾了勾唇角,道:“别又闹脾气,你不是想去永安吗,我准奏就是了。”

  像大人拿着糖果哄孩子的语气。

  其实荆子棠倒真没多想去那涝子剿匪,不过就是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合适而已。

  不过,江易明显不太乐意荆珞出京,却还是准许,这倒是让荆子棠有些惊讶,问:“为什么?”

  “我知你或许想见江泱,我很想看见你开心。”

  徽乐公主江泱,先帝幼女,现在在永安王江锦身边。

  荆子棠出神间,江易瞥见他侧边脸颊荡下一缕碎发。

  江易比他身形高些,略垂了纤长的眼睫,眼底的笑意显而易见,抬手极其自然地为他拂在耳后。

  荆子棠察觉,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拍开他的手。

  说话就说话,上手做什么!

  就算这江易确实姿色甚佳,可他又不喜欢男的。

  江易见他的反应,却笑出了声,道:“你还像从前一样。”

  那时也是春日,潋滟晴光,他尚是无权无势的亲王,荆珞也还是侯府世子。

  正逢太子大婚,江易与荆珞去观礼,一身凤冠霞帔的太子妃扶着婢女的手踏进了东宫的大门,微微低头间被风掀起一角的盖头,露出一半白皙的脸颊。

  江易看呆了,他竟疯了一般觉得那盖头下面是荆珞精致的眉目,戴俏含羞,要嫁给自己。

  荆珞在旁见他看新娘看的出神,心里一阵不舒服,撇嘴揶揄道:“这么喜欢那太子妃,你把她娶了得了。”

  江易闻言回过神来,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她,也不要娶她。”

  荆珞挑起自己秀气的眉,等他接着说。

  江易便道:“我要娶你。”

  许是那日春阳太好,一片婚嫁的喧闹迷惑了江易的心神,让他胆大包天地去亲了身边的人。

  在所有人背对着他们嬉闹的背后,在满天锣鼓喧天中。

  那是江易第一次吻荆珞,软软的,凉凉的,还有一点甜,像用花瓣做的水晶糕。

  荆珞被他亲的一愣,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地揍他,怒道:“你咬我做怎么吗?咬我做什么!咬我、我也生不出来孩子。”

  江易不还手,任他胡乱打在自己身上,有一拳巧好落在了他的鼻子上,打出了血,可他还是满脸笑意,不要命地回答:“不会生孩子也要娶。”

  说完就闭了眼准备挨揍。

  出乎意料,荆珞却停了下来,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蹿出了东宫。

  只是物是人非,到底都回不去了。

  荆子棠被江易看的不舒服,道:“那陛下可知怎样我才会最开心?”

  “怎样?”

  “与陛下身隔万重山河,永世不见。”

  江易怔怔地盯了他会儿,却是奇异地笑出了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的霜寒。

  语气又轻又缓,像是心情极好地谈论着天气:“什么都可以,这个永远不可能。”

  节骨分明的手指眼见要触到荆子棠的眉目。

  再进行下去,怕是要失控。

  荆子棠心口一阵乱跳,当机立断,不管江易态度如何,自己直接踏出了宫殿去。

  江易倒也没有挽留,只淡笑着看荆子棠离去的背影。

  他不能太逼着他,他确实是怕了那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荆珞。

  这样偶尔见见他,就已经很好了。

继续阅读:第十九章、有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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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反派洗白需要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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