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布防图被荆子棠推到了矮桌边缘,又不知什么时候从矮桌上掉了下来,段清寒捡了起来,将其展开,摊在腿上。
荆子棠看见,忆起江锦问自己见解,便道:“既然看了,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不许走。”
段清寒道:“哥哥的意思是?”
“能快则快,淮水一带本就算不得富庶之地,若耽搁下去,无端惹民怨事小,只恐周围百姓没有生计,撑不下去。”
段清寒点头。
荆子棠早饭吃得多,现在刚刚中午,是以没有吃多少,不一会儿便凑近段清寒,问:“如何?”
段清寒看的入神,冷不丁被哥哥近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
扭头去看了一眼哥哥,荆子棠的嘴角沾了些碎屑,段清寒掏出手帕轻轻帮他擦拭。
荆子棠全身一僵,觉得哪哪都不对,极其不自然地从段清寒手中抢过手帕,道:“我自己来。”
这段清寒怎么比月聆还操心呢?
段清寒笑了笑,收回手,道:“徐山山势险峻,强攻可行,但损失太大。”
说着,手指移到地图上一处,重重一点,道:“不若先断其粮草。”
荆子棠点点头:“永安王殿下也提过,只是他们这粮库在地下,又有多人看护,而我们连上山都难。”
段清寒道:“清寒以为可以从与徐山相接的葳蕤山南过去,若这幅布防地势足够准确的话……”
“停。”荆子棠伸了伸手,打断他的话,他有预感,让段清寒再说下去,自己又得去喝茶了。
段清寒:“怎么?”
荆子棠道:“写下来。”
段清寒:“好。”
将桌子上的剩下的饭菜都收进食盒中,段清寒铺平一张白纸。
荆子棠便在旁帮他研磨。
荆子棠是脑子好使,但这军事非他所擅长,而且也不能指望让一个幼儿园知识刚学会的人去听懂大学的课。
荆子棠想等段清寒写完,他直接交予永安王,就当自己的意见了。
虽说有点作弊的嫌疑,但谁让男主现在在自己手里呢?
一张纸差几列写完,段清寒停笔,将写出来的东西往荆子棠那边推了推,道:“哥哥请看。”
段清寒的字大有进步,端正清秀,铁画银钩之势初成。
“写的字长进了。”荆子棠大致略扫过,不再做评价,将纸折了两下,塞进信封,再于信封上写了字,便招来了掠影。
“把这个给永安王殿下送过去。”荆子棠将信递给他。
掠影接过,皱眉看着主人。
荆子棠沉了沉声:“快去。”
掠影问:“如何交于他?”
帐外有守营的士兵可供差遣,荆子棠确实是刻意交予掠影的事情。
掠影必须学会离开自己,与别人相处。
荆子棠道:“你不是跟我去过永安王殿下的营帐吗?”
掠影点头。
荆子棠:“他在的话,你就交给他,不在的话,你就再拿回来。”
掠影不动。
荆子棠也皱眉:“不说第二遍。”
掠影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低了头,声音闷闷的:“你以前,从不让我离开的。”
掠影实在太像孩童,总能轻而易举令荆子棠地心软,荆子棠轻叹口气,手搭上他的肩,温声道:“这才几步,听话,快去。”
段清寒在旁看着,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突然抓住了刚看到布防图时的念头。
以强攻弱,不需要任何弯绕,可直接用火药炸山,再一把火烧上去。
如此,整座山就只剩累累尸骨,三年内寸草不生,却永绝后患。
燕南天暖,不过刚至暮春便觉闷热,江锦于帐中待的不耐,正撑了手打算起身。
忽一道利剑猛划过剑鞘的铮铮声穿入耳中。
抬头,梁远的剑已然出鞘。
前面站着一个身形削薄的黑衣少年,面容清秀,脸上没什么表情定定地看着自己。
错愕之间,黑衣少年又将一封轻薄的信朝自己丢了过来。
江锦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发现是荆子棠给自己的。
尚不及再询问些什么询问,再抬头,那黑衣少年却已消失。
江锦怔了怔,突然笑了一声,低头拆信,道:“这暗卫有趣。”
江锦幼时不受先皇恩宠,母亲身份卑微,于夹缝中小心翼翼长大,冷眼暗讽遭了不少,稍长大些来到封地,一干封地的官员欺他年幼,阳奉阴违,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大燕皇裔,先帝御封亲王,无论背地旁人对他如何,至少表面上礼数都勉强过得去。是以像方才那名暗卫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句话也没有的情形还真是头一遇见。
梁远听见江锦所言,回了一句:“殿下,刚刚那人来去毫无声息,这般身手少有人能及。”
江锦正好将信封里的纸撑开,还未看上一眼,听见梁远所言,勾起了唇角,略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他道:“是啊,那人与皇族暗卫同出影司,是当年江易接管影司后特地调给荆珞的人,听说是那时出师暗卫中的第一人,天赋资质百年不遇。”
江锦手一紧,信上被攥出了些痕迹,语气也冷了三分,道:“还真是难分难舍。”
梁远低了低头,没有再接话。
*
段清寒到底是跟着孙司业来游学的,不可能在哥哥的地方久待,写完信之后很快便走了。
只是他前脚走,江锦后脚便来了。
一看见荆子棠,江锦神情颇有些激动,道:“侯爷,此法甚妙……”
怕江锦要细细询问自己,荆子棠赶忙打断,道:“这不是我写出来的。”
江锦一愣,先前惊讶于信上的烧粮之法,没有留意,现在想来信上确实不是荆子棠的字迹,便问:“不知是何人?”
荆子棠笑了笑。
若是按照原剧情发展下去,这江锦与段清寒可不是一般的熟,也不知江锦究竟是有多厌恶自己的姓氏,大燕江氏,天潢贵胄,竟上赶着帮段清寒改朝换代。
荆子棠停了停道:“是九燕书院的一名学生。”
最终没有说出段清寒的名字,荆子棠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愿江锦认识段清寒,亦不想让段清寒步原书后尘。
江锦自然听得出来,知趣地不再多言,只道:“九燕书院果然是我大燕根基。”
荆子棠笑着附和:“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