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泱泱
苏呵呵2020-06-18 12:104,683

  荆子棠与掠影在济风堂住了五日,陆抚却是每夜都来寻他,只是越同陆抚相处,荆子棠越觉陆抚性格同方谭相似。

  不同的是他要比方丞相浮躁很多,也不知当初方谭是如何磨他性子的,荆子棠不会教,便决定再次甩手。

  燕北有座瀚海书院,虽说是书院,里面却是全军事管理,学期三年。

  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瀚海书院三年后学业合格者,可直接授予军职,大燕上下不少武将都出自那里。

  素与九燕并称为:“南九燕、北瀚海。”

  荆子棠帮陆抚写去瀚海的荐信,边写边又觉得自己真是来养孩子的,男主被自己送进九燕,男二又被自己送进瀚海。

  陆抚道:“只是我需要等家姐回来才能离开,父亲身边没有人,我不放心。”

  荆子棠在荐信盖上印信,抬头道:“应该的。”

  转而又问:“她需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陆抚想了想,道:“姐姐在外云游行医寻一味药材已有半载,估摸着再有两三个月吧。”

  荆子棠点点头。

  陆抚想起荆子棠说等自己学满之后,直接去京都寻他,他会为自己安排官职。

  而自己与他素昧平生,虽然陆抚一直对荆子棠抱有好感,但陆抚自觉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荆子棠赏识。

  陆抚是直率之人,又喜欢荆子棠这人,自然不打算对荆子棠有所隐瞒,直接问:“我不明白您为何如此栽培于我?”

  荆子棠抿唇,这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方谭当初能看出陆抚的资质,荆子棠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斟酌片刻,假伯乐违心道:“我看出的你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陆抚眼睛一亮:“真的吗?”

  荆子棠点头,方谭挑出来的人哪里会差。

  或许是体质的缘故,掠影身上的伤痊愈的很快,不过五日,荆子棠又重新赶往永安。

  马车内覆了一层薄毯,荆子棠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掠影道:“坐这。”

  掠影便坐过去。

  荆子棠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道:“你多休息会儿,不行再睡一觉,我在旁守着你。”

  掠影的双臂便环住了荆子棠。

  荆子棠的衣物全都炸毁在浔阳城外的驿站,他现下身上穿的这件青色云纹衣衫是几日前从成衣店买来的。

  今日是第一次穿,还有成衣店内淡淡的熏香,但更多的是荆子棠自己身上的香味。

  不知是否是荆子棠喜欢吃各种花瓣制成的糕点和酥酪的缘故,他身上总是有淡淡的奶香混着花香,被他穿过几个时辰的衣服都会沾上这种香味,并渐渐被这种香气彻底侵染。

  掠影贪恋极了这种香味,甚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长臂一紧,整个人便挂在了荆子棠身上。

  毛绒绒的头发痒痒地蹭在自己的下巴,荆子棠眉头一紧,掠影好像越来越黏人了。

  掠影的性格使然,荆子棠从未将他当做过一个成人,只觉得他像一个年岁不大孩童,是以平常各种接触都是照着对小孩子的方式。

  可现在荆子棠却隐隐约约觉出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思索良久不得答案,索性也不再去想,身体往后面的车壁上一靠,随手从身旁的小桌上拿过一本书。

  *

  永安地处京都之南,山温水暖。

  荆子棠是在傍晚时分抵达的永安,像融过金的落霞覆盖了整个永安王府的大门。

  永安王江锦亲自迎接,他与荆珞是自小一起读书长大的情分,所以看见荆子棠也是微微一笑,道:“别来无恙,荆侯爷。”

  荆子棠在落日余晖中深深一拜,朗声道:“臣津平侯荆珞拜见王爷。”

  江锦却是一惊,连忙走近扶住他的手臂,调笑道:“你跟我这么见外,还学会规规矩矩行礼了。”

  荆子棠笑而不言。

  若因礼数这种小事而落人口舌,那可太亏了。

  江锦不同与江易的凌厉冷然,他是极秀气的模样,像一个文弱书生,笑起来时,左侧脸颊还会璇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格外博取人的好感。

  江锦一手握住荆子棠的手臂,道:“我为侯爷准备了接风宴,快随我进来。”

  一脸的人畜无害,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公子。

  荆子棠任他拽着进门,内心却忍不住想给他颁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纵然前朝党争严重时,江锦年岁尚下,可是能成为唯一一个除江易外活下来的皇子,必定不会是什么善茬。

  更何况荆子棠是看过原书的,这江锦早与汝南王府有联系,与其狼狈为奸多时,想杀江易也不一日两日的事。

  永安王府内景秀美,花木山石排略巧妙,疏而不失旷,淡雅不流寒酸。

  荆子棠刚于席间坐下,便听江锦道:“泱泱那丫头也不知道又跑哪去了,本王还特地同她说了侯爷今天到。”

  荆子棠并没有多想见江泱,却还是不是不得不顺着江锦的话,道:“公主性格跳脱可爱,晚些一定要见见。”

  江锦点头。

  席间突然传来一阵丝竹管弦之音,荆子棠转头一看,见一舞女身着青蓝色的舞裙款款走了上前,面上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还提着一把寒光泠泠的长剑。

  走至宴席中央,长剑柔柔一转,那舞女抬腿轻扫而过,竟荡出星星点点的亮粉。

  江锦含笑的面容凝滞。

  荆子棠前世是修音乐的,学的也算艺术,一贯审美极高,现在看着这个舞女的剑舞,也不得不承认,算的上一舞倾城。

  一舞毕,荆子棠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舞女柔柔地靠近,凑近自己。

  荆子棠什么没有经历过,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姑娘撩到,当下亦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舞女纤纤玉手缓缓将面纱取下,露出一张惊艳的脸,仙姿佚貌,玉骨冰肌,顺着眼尾还点过一排小小的珍珠,更衬眉目倾城。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声色泠泠:“荆珞哥哥,泱泱的剑舞如何?”

  座上的江锦已经拍了桌子,呵斥:“胡闹,快过来。”

  江泱保持着玉臂撑在矮桌上,俯身看荆子棠的动作,只扭头眨了眨眼,声音委委屈屈:“我只想让荆珞哥哥看看我,看我已经长成好看的姑娘了。”

  荆子棠垂了眸。

  这可不仅是好看二字了,女主大人。

  这可是让段清寒为其空悬后位的人。

  不过才十五岁,便已这般祸国殃民。

  江锦恨透了江易,带出来的江泱自然也不怎么喜欢江易,是以与段清寒在一起时毫无心理压力,直到段清寒继位,江泱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是大燕帝姬,最终以身殉国。

  江泱得不到回答,便继续问荆子棠:“好看吗?”

  荆子棠道:“公主长大了,说是一舞惊鸿也不为过。”

  任性公主这下满足了,笑着坐在荆子棠身边,道:“泱泱真的好想你。”

  不待荆子棠接话,江锦像好不容易捉住什么机会一般,道:“既然想侯爷了,那这次便随侯爷回京都吧。”

  江泱冷脸:“不回。”

  江锦无奈地看她一眼,对荆子棠道:“这几年这丫头越来越任性了,我是管不住了。侯爷带去京都吧。”

  江泱闻言,一双明眸便直勾勾地看着荆子棠,瞪的圆圆的,满脸哀求。

  这情形,自己要是敢答应,这炸了毛的奶猫不得伸爪子挠自己?

  荆子棠迟疑:“这……”

  江锦道:“过两年,泱泱都该嫁人了,总留在永安怎么成?侯爷看她都野成什么样子了。前日还把城中一家酒楼给……”

  “九哥!”江泱打断他:“你只会说我的不好,再说嫁人为什么非得回京都呢?”

  江锦道:“你在永安这地方能觅到什么良人?”

  江泱水灵灵的眼睛一转,看到了江锦身后的持剑立着的侍卫,道:“九哥身边的梁远就不错。”

  梁远立马白了脸,低头退了两步。

  荆子棠心道:这小姑奶奶,自己顶嘴还要牵连着旁人。

  江锦也是气极,“哗”一声站起来道:“江泱,这是一个姑娘家能随意说出口的话吗?”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我本想着让你跟侯爷好好叙叙旧,明日侯爷就要去花近县外,你别让我现在把你禁闭几日。”

  荆子棠曲指划了划鼻尖: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江泱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一块花形的糕点整个塞进了嘴里,腮帮鼓鼓的,像一只气呼呼的小松鼠。

  江锦见她闭嘴,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做了下来。

  半晌,江锦又道:“回京都后,还望侯爷多多照看泱泱。”

  “那是自然。”荆子棠道。

  一场接风宴不欢而散,江泱耷拉着脑袋跟着荆子棠走了。

  荆子棠想江锦这般着急将江泱送回京都,怕是不只为了江泱的婚事,也怕自己与汝南王府的勾当东窗事发,牵连到江泱,所以着急与江泱划清界限。

  荆子棠劝道:“九殿下这些年也殊为不易,不管怎么说他也总归是为着你好的。”

  “我、知道。”

  声音带些哭腔。

  荆子棠回头看见她都流了眼泪,滚圆的一滴一滴,竟比眼尾的珍珠还好看。

  她道:“他在前朝那般情形下,带着我安安稳稳离开,这些年也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我就是知道他不容易,才想陪着他的。”

  说着说着泪水越来越多,最后抱着荆子棠哭了起来:“九哥一直嫌我不懂事,一直嫌我累赘,所以才要赶我走的。”

  江泱果真是还小,江锦比荆子棠还小两岁,在江泱面前却像个老父亲一般,怎么会嫌弃她?

  荆子棠道:“臣看的出,九殿下是一直将公主放在心上的。”

  江泱哭的更厉害:“你不要一口一个公主,一口一个殿下,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果然,过去都回不去了。”

  荆子棠默了默,道:“都回不去了。”

  鲜衣怒马的荆珞没了。

  他也回不到过去哥哥还在的时候,学着自己独自成长。

  而这个躲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小姑娘最后也变成了以身殉国的一朝公主。

  江泱哭了许久,把荆子棠身前的衣服都哭湿了一大片。

  将江泱送走后,荆子棠才在小厮的指引下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发现掠影抱着剑出现在自己身边,荆子棠深吸一口气:掠影不经自己召唤出现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掠影道:“有个人总跟着你。”

  荆子棠轻叹口气,慢悠悠走向房间里的矮桌后跪坐下来,倒过一杯茶。

  总不至于在永安王府行刺吧。

  微抿一口茶道:“阁下现身吧。”

  话音刚落,荆子棠的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掠影亦拔了剑。

  那个黑衣人却在荆子棠面前半跪下来,双手举着一块银色的令牌,道:“属下皇族暗卫俞林奉陛下之命来护卫侯爷。”

  荆子棠手指捏着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案桌上,清清脆脆的一声响,他冷声道:“我不是说不要他派人过来吗?”

  虽说知道江易派给自己的人一定可靠,可时时被江易监视着的感觉实在不妙。

  一不小心就穿帮了。

  俞林回道:“您在济州受了伤,陛下实在放心不下。”

  荆子棠道:“你原路返回吧。”

  俞林姿势不动:“属下不能。”

  荆子棠:“……”

  闹心呐!

  不管了!

  荆子棠道:“掠影,将他打出去。”

  掠影闻声而动,俞林倒是没有还手,只格挡了几下,接着房门一开,便消失不见。

  荆子棠起身关门,对着门口说了一句:“爱该去哪去哪,别出现在本侯眼前。”

  *

  荆子棠素来觉得自己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他知自己对军事一窍不通,严、允州营主将同江锦商议时,便也不插嘴,坐在一旁默默地喝茶,呈来的军务只细细扫过,绝不多言。

  在举营忙碌的情况下,荆子棠硬是悠哉悠哉地混过了半个多月。

  江易派来的那名暗卫一直没有离开,荆子棠也管不了,吩咐掠影将那名暗卫赶的远远的就好,至少不能让那暗卫听见自己与旁人的谈话。

  淮水是燕南来往最繁茂的运河,这一带的匪患从先帝时期猖獗到如今,还勾结了当地的一些官员,势力极大,没有小半年的时间平不下来。

  荆子棠在营帐里坐的住,恨不得永安王他们将自己忘记才好,否则大事小事,必得请自己去喝半天的茶。

  掠影却一反常态,时时刻刻都想出去走走,大抵是从小待在京都的缘故,对燕南的风土人情稀罕的很。

  荆子棠放他出去,他又不肯,非得让荆子棠同他一起。

  掠影体力好,在外面逛一天气息都不会变重,荆子棠却走大半个时辰便累的想躺在地上。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荆子棠也不管他了。心道:爱去不去,反正我是不离开这个营帐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七章、大燕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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