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从无两全
苏呵呵2020-06-14 07:313,291

  许是被宋淳乱了一整天心神,荆子棠做个了梦。

  梦中飘着细密的白雪,红墙黛瓦,鎏金飞檐,皆落了一指厚的白雪。

  自己应当是坐在地上,感觉不到地上雪的凉意,只是仰头看见朝自己走过来的宋淳。

  宋淳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轻薄狐裘,被快步走来的动作带的衣袂轻翻。

  走到时,却停在了下来,低头望着他,背着天光,将身前的人覆盖在了自己的阴影中。

  荆子棠费力地抬头,也只能看见宋淳身后晃眼的天光,并不能辨清他的神色。

  于是垂头,见一片黑色覆盖在了身边的雪上,是宋淳褪了狐裘。

  轻裘切割清冽的空气,震起轻微的声响,乖巧地将荆子棠围住。

  宋淳投下的阴影消失,他单膝抵在雪上,垂眸将轻裘拢紧,又轻柔地为他系上了裘衣在颈部的细带。

  荆子棠这才看清宋淳里面穿的衣服,深蓝色窄袖长衣,袖口用银丝勾勒了一圈梅花状的花纹。

  四周依旧密密麻麻地飘着轻雪。

  他抬眼与荆子棠的目光相接时,眼眸轻颤,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似平静却又暗藏汹涌,不过只有那么一瞬,接着尽被他隐藏。

  宋淳身体微微前倾,手绕后放在了荆子棠的后脑勺。

  ……

  晨光微熹,日光微盛。

  荆子棠一大早是被吓醒的,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吸一口气,来不及纠结这梦是不是原装货的经历。

  满脑子都是差点被宋淳强吻了,幸好自己醒的及时。

  不过这下如果还能潜意识里将宋淳当作自己哥哥,也神特么是个厉害事。

  荆子棠紧闭着眼粗暴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脑子里却又钻出一个想法。

  梦里宋淳那套深蓝银色暗纹长衣竟比昨日穿的月白色好看的不遑多让。

  好像无论是怎样的蓝色都是极适合宋淳的。

  荆子棠重重拍一下自己的脑袋。

  糊涂出圈了,都这时候了,还在想着宋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看。

  *

  下楼时,宋淳已经跪坐在了一楼的窗前的木桌侧,听见木梯被踩踏的声响后,起身与荆子棠打招呼。

  “小侯爷早。”

  宋淳已经换下了昨天被荆子棠压的皱皱巴巴的月白衣衫。

  荆子棠目光触及时一下子懵了,脚下踏空,险些滚下楼梯,手连忙抓住木梯旁的扶手,目光却还是死死盯着宋淳。

  这宋淳竟是换了一袭同梦中一般的深蓝,唯一不同的梦里是窄袖,现下这件是广袖,袖口没有花纹,只用月白色收口,从衣角开始向上攀了大片蓝白丝线交叉绣成的鹤纹。

  荆子棠想哭,深叹原装货私生活丰富,明明一个变态江易就够了,还偏偏要再招惹一个如玉公子。

  也就自己心里承受力大。

  宋淳见荆子棠踏空,瞳孔一缩,上步就要去扶。

  晚上做了那样的梦,荆子棠哪里敢劳烦他,赶紧挥了挥手,掠影就稳稳当当地扶上了自己。

  宋淳脚步一停,看了一眼掠影,垂眸道:“侯爷小心些。”

  荆子棠后知后觉自己这动作实在让宋淳有些尴尬。

  讪讪一笑,道:“宋大人今日这衣服真是好看。”

  其实荆子棠这话说的不怎么准确,好看的不是衣服,而是穿衣服的人。

  芝兰玉树,一身温润坚韧的气质,还藏着可折不可弯的凛冽。

  我透!荆子棠脑子里冒出一个奇异想法:这江易怎么就没看上宋淳呢。

  这样我就只需要晒晒太阳、养养男主、混吃等死了!

  衣服是常见的样式和颜色,宋淳只当他是客套,道:“侯爷谬赞了。”

  驿站院落种了几株悬铃木,如今树影苍笼青翠,从窗户望去,满目宜然的绿。

  走近方才宋淳落座的矮桌才发现,桌子上摆着许多膳食。

  还没来得及惊喜,大致一扫,一水的清淡颜色。

  荆子棠抿唇坐了下来。

  宋淳道:“小侯爷自小偶有胃疾,我也不敢买什么油腻的。”

  他将一碗乳白状的果冻往荆子棠面前推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喜意:“不过倒是买到了你素来爱吃的糖蒸酥酪。”

  “小侯爷昨晚没吃什么东西,今早一定要多吃些。”

  荆子棠默然,低头理了理袖口。

  从驿站到最近的集市快马需要一个时辰,回来这些食物还需要温热着。

  昨晚赶到驿站时已经夜深,舟车劳顿,以宋淳的性格想来也不会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去麻烦身边的人,必定事事亲力亲为。

  如此这般,就是为了让挑剔成性的荆珞多吃些。

  荆子棠站了起来,神色如常,道:“劳烦宋大人了,只是我在楼上吃过了。”

  宋淳从他起身,目光便没有动过,久久凝在一处。

  半晌,道:“好。”

  荆子棠道:“西南路遥,事出从急,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宋淳又道:“好。”

  荆子棠转身离开。

  什么吃过了,什么事出从急,自然都是假的。

  只是他毕竟不能替真正的荆珞承担宋淳的温柔。

  *

  永安与西南虽然都在南边,但永安却在东,等日过中午后一个多时辰,宋淳便会与荆子棠分道扬镳。

  荆子棠表示很满意,能远离宋淳这种危险的不定性自然是最好的。

  估计是因为早上的缘故,宋淳倒是并没有与荆子棠同乘一辆马车,正暗暗窃喜时,马车一停,宋淳以讨教棋艺的由头又来了。

  荆子棠倒也爽快,把棋笥拿出来丢在棋盘上,不就是下棋嘛,反正下午就分开了。

  宋淳却没动,轻敛眉目:“此去永安,侯爷千万注意安全。”

  清清冷冷客套了一句话。

  荆子棠天生擅长活跃气氛,笑道:“该注意安全的是宋大人,以后都要改称将军了。虽说战场刀剑无眼,但好在宋大人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确实是我从小想做的事,但却没有想过是这时机。”宋淳道:“多亏了侯爷不留余力地将我推出京都。”

  荆子棠:!

  这个还真不知道!

  宋淳接着道:“你着急将我撇的干干净净,我自然也要顺着你。”

  “我少时到如今倒也没想别的,不过只是想多看看你。侯爷不必担心。”

  那个给他掌心上完药的少年,攥着药罐出门,迎面便撞上了江易。

  少年似乎很是跳脚,质问道:“下学不喊我醒,也不等我,是不是觉得我在这睡一晚,你就可以少做一份课业了?”

  江易笑了笑,状似无意地扫过宋淳摊开的掌心,又瞟过少年手里的药罐,动作自然地将药罐接到了自己手里,道:“怎么会呢,父皇急召我,我见你实在睡的香甜,不忍心喊你,想着回头再来找你。你看,我这不是来了。”

  解释还算过关。

  少年气消了大半,冷哼一声,扬了扬拳头:“下不为例,要不然我可要揍人。”

  江易笑说:“好嘞。”

  宋淳旁观着少年拽着江易胳膊离开,旁观着少年一日又一月,旁观着他春秋寒暑的喜怒哀乐,终旁观到了如今。

  荆珞看江易时的眼睛星辰流璨,灼灼生华,宋淳想大抵自己这两年心疼荆珞的感情太外露,才让荆珞察觉,想要摆脱自己。

  宋淳没有不依着他的道理,只是实在担心他一个人在京都。

  他停顿了许久,还是道:“我只放心不下你。”

  声音极低,仿佛是说了什么自己不该说的话。

  荆子棠静静地听着,沉默许久,想说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说,也不可说,只能继续沉默。

  马车内又安静下来,只是过度的寂静会敏感人的五感,荆子棠甚至可以隐隐闻见宋淳身上的淡淡的墨香味。

  “侯爷还记得以前对我说的话吗?”

  十多年来,宋淳自然也曾经怀疑过自己,他对荆珞道:“父亲说,文章,经国之伟业,不朽之盛世。是宋家几代人的信仰。”

  荆珞回道:“我若不喜欢,纵万难加身,我也给他丢干净了。”

  我若不喜欢。

  纵万难加深,也要丢干净。

  宋淳手指夹起一子,顺手落下,音色沉沉:“宋淳深以为然。”

  荆子棠不知所措,也跟着落下一子,伴着马车碾压道路的声音,和若有若无的风声,一局依旧下了大半个时辰,两人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宋淳让的不留痕迹,让荆子棠赢了下来。

  荆子棠低头讷讷地收子。

  宋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动作,于荆珞,他总觉亏欠。

  或许偏爱一个人总会这般,恨不能事事护着他,迁就着他。

  只是偏偏他最伤心时,自己都不在,成了宋淳久久抑郁的心结。

  荆子棠收完棋子,又沉默一番,终究忍不住道:“现在我不会动不动就掀棋盘了。”

  荆子棠在说,自己长大了,叫他放心。

  宋淳深深地看他,眸色慢慢地软成了一滩水,道:“好。”

  世间之事,从无两全,他惦着的那个骄纵明亮的少年终究也要长大,他虽万般不愿,也只能尽量让他事事顺心,按着自己的心意长。

继续阅读:第二十二章、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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