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经年
苏呵呵2020-09-02 18:533,546

  汝南王重伤,窝于府中养病,亦不接受旁人探视,几乎像消失了一般。

  半个月多后才重新有消息,并不在京都,而是在燕北——燕北乐阳,宣称手握乐阳王通北俞之罪证,要其自行伏法认罪,尚可重新发落,保得性命。

  怎料乐阳王负隅顽抗,拒不认罪,汝南王痛心疾首,以北府军兵压乐阳。

  天下震惊,等回过神来,乐阳已经成为大理寺用来积灰的一卷案宗,而乐阳王府满门抄斩,不足十岁的孩童流放北疆苦寒之地。

  当初攻打西楚便是出其不意、雷厉风行,如今还未回京都又去燕北,半个多月的时间又收拾了一位藩王。

  众人目瞪口呆之余,又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直到又一位藩王被削爵,众人才恍然惊醒——那里是他们有罪,这分明就是汝南王借口削藩。

  这样才解释的通为何乐阳王死战到底,因为他自知无罪,清楚段清寒意图削藩的目的,明白自己根本无路可退。

  方与西楚消耗过,大燕兵力本就虚弱,而藩王做大已久,除却永安王江锦全力援助西楚之外,其他藩王都藏着掖着,实力根本不容小觑。

  联合起来的藩王都道段清寒果真还是年少,资历不足,以为自己破了西楚便是再无可阻碍自己之事,简直是自寻死路。

  嘲讽之余,众人又忍不住地心中打鼓。

  毕竟,至如今,段清寒从无败绩。

  这样激进的法子,段邵听了也忍不住骂两句,手中的折扇一下又一下敲着桌案:“他是被荆子棠刺激疯了吗?多少稳妥的法子不能慢慢来,非要兵行险招。”

  越说越气:“整天将小鱼累的没个人形不说,小鱼又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败了,岂不是还是牵连你的性命?”

  张余这几日确实忙,听他说话目光也没从公务上移开,只是语气有些无奈的笑意:“他是你的亲弟,你怎么不关心他的安危?”

  “他是个屁,”段邵随口骂道,说着又觉得心中实在不安,双手捧起张余的脸,转向自己,目光极为认真:“小鱼我跟你说,千万不要顾及他,因为他丢了性命,你就当,就当自己在顾及我,我不能失去你的,丢了你我整条命都没了。”

  他这种情话向来随口就来,平日里说的张余又羞又怒。

  但这回不同,许是他凝神盯着自己,眸光流转,满眼只有自己一个人,说的太过认真,让张余只能觉出自己心脏的狂跳。

  他向来不会回应段邵的这些言语,听段邵嬉皮笑脸说了这么多年,自己愣是一句话没学会。

  最终只得勉强避开他的目光,说:“别想这些没用的事了,王爷怎么可能做没有把握的事呢?”

  段邵嗤笑一声:“前几日不是险些死在前线吗?”

  这是密报,没有多少人知道,张余顾念着他们兄弟情分,跟段邵提过一句。

  “哪有那么严重,”张余说:“不过是躺了几日而已。”

  “小鱼?”

  “嗯?”

  “你抱住我,亲我一下。”

  素日里他多会这样调戏人,张余没有一次做过,可直觉告诉他,这次不一样。

  于是真的去抱他,倾身碰了碰他的唇,又羞涩又笨拙,段邵自己到底与多少人亲过,根本记不得,有比张余会讨好的,也有比他更笨拙羞涩的,可从没人能像张余一样轻易让他心安,让他念念不忘,以至于刻骨铭心。

  他的整颗心都因为那个吻而化成了水,反抱住张余,意味不明说:“让他们闹,小鱼,咱俩不要闹,咱俩就好好的,就一直这样下去,我陪着你。”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荆子棠的过去未来,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庆幸自己能和怀中的人这样简简单单地来一回。

  *

  有一点,张余是没有说错的,段清寒所行再险,也不会输,更何况于排兵布阵一途,段清寒委实是天纵奇才。

  将至年末之时,各藩王颓势终显,齐聚于淮西王府,商量对策,吵来吵去,最后除了淮西王,其他人都有向段清寒投诚的意思。

  淮西王暗骂他们一群蠢货,如今眼见大势已去才想起投诚,段清寒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一群人?

  庭院内落着薄雪,家仆紧跟上来,为淮西王撑了把伞,起了阵小风,那雪便从伞侧刮进来,扑在脸上生疼的冷。

  淮西王心中怒意无法纾解,停步回身,狠狠将那家仆踹个了四仰八叉,骂道:“蠢货,打个伞也不会。”

  甩了甩衣袖,踏上了台阶。

  这是淮西王妃的住处,院内木棉、山茶、三色堇傲雪盛绽。每当烦躁时,淮西王总爱来这里,淮西王妃纵有千万处不好,不够漂亮,不够会迎合取悦他,甚至连家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刺史之女,却有一个安静体贴的好处。

  酒喝多了,偶尔喝些淡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踏入门槛时,他们的女儿纪宜乐也在,紧挨着王妃坐在软榻上,低头看母亲刺绣:“母亲您的手真巧,绣的这双大雁栩栩如生,好似振翅欲飞呢。”

  淮西王脸色终于和缓了些,他子女众多,纪宜乐确实是他最喜欢的,乖巧可爱,随她母亲的善解人意,偶尔骄纵起来也有些小姑娘的可爱。

  纪宜乐的余光恰好瞥见门口的淮西王,却没有丝毫动作,继续问自己的母亲;“不知母亲是想做什么呢?”

  淮西王妃的声音轻柔:“今年冬日瞧着格外长,棉布比较暖和,给你父王做一件里衣。”

  淮西王内心一暖,果真阖府上下只有自己的王妃才将自己当作丈夫。

  往前又走了两步,纪宜乐才‘突然’发现自己父王过来了,顿时又惊又喜:“父王您来了!”

  不待淮西王说话,下一刻又嘟起嘴:“父王,你看母亲她多偏心,就记得给您做衣服,女儿是她亲生的吗?”

  “乐儿,别胡说,”淮西王妃站起,柔拜道:“王爷。”

  淮西王赶忙道:“不必多礼。”

  纪宜乐小跑到淮西王身边,摇着他的胳膊:“父王最疼女儿了,可记得嘱咐母亲也做一件我的衣裳,她肯定顺着您的意思呢。”

  “好,父王答应你。”淮西王望着女儿清亮且娇羞的笑容,心道:那段晏好不识货,自己这般好的女儿当初他竟还要退婚。

  在王妃的院落好一番温存,因公务缠身的缘故没有久留,出来时,雪已经停了,纪宜乐跟在他身边。

  淮西王见了自己妻女如此温馨,终于萌发一个做丈夫该有的责任,心中暗暗盘算着该把王妃与宜乐送走,让他们保得性命,躲过这次灾祸。

  “父王,”走出游廊,踏在雪上,突然听得纪宜乐开口:“或许女儿有办法制服那汝南王。”

  闻言,淮西王停步望她,不太相信她一个久居闺阁的女人会有办法,但又见纪宜乐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就当自己随口一问;“什么办法?”

  纪宜乐压低声音,在淮西王身边天真无邪的眼眸中冒出些怨毒的光来:“女儿在京都时一直听闻,汝南对府内一人尤为在意宠爱……”

  *

  京都也在落雪,不同于淮西的薄雪,纷纷扬扬,鹅毛般的大雪,每至年节,京都一带总要落上这么一回大雪,瑞雪兆丰年,京都一带确实从未有过饥荒年头。

  年初,荆子棠上护国寺祭拜之时,大雪已停数日,路上却依旧积着厚厚的雪层,已经发了硬,马车滑过几次,几欲倾倒,荆子棠掀帘出来道:“我骑马吧。”

  俞林下意识地直视荆子棠,他的身体确实比去年好上许多,可一眼望过去还是苍白清瘦,又眉目雅致,总给人一种细瓷娃娃的感觉。

  发觉他目光中的审视意味,荆子棠失笑:“这几年真是懒惯了,都让人怀疑起来我会不会骑马。”

  被他说的一噎,俞林垂了眼眸,迟钝地想起来,这人实在出身将门,同皇子一起由名师教授的武艺,过去也是纵马京都的恣意少年,如何能不会骑马?

  索性离府不远,又转头回去,将马车换了两匹马。

  上清山脚下青松翠竹,一路延伸至山顶,荆子棠停了马,这护国寺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上山不行车马,徒步方显诚意。

  方下了马,看到一团雪从树后窜出,荆子棠一惊,定睛看去才发觉是一只兔子。

  紧接着,后背被重重压下,一只利箭从刚才站立的地方呼啸而过,穿过雪层,“当”一声插在地上。

  俞林带他几个旋步,迅速侧身躲到了一颗树后,低声道;“侯爷,您小心。”

  不及荆子棠有所回应,忽然又从树上跳下个拿剑的黑衣人,剑光凛凛,朝俞林而来。

  电光火石间,俞林推开荆子棠,自己跌落雪上滚了一圈,后背甩靠在树干上,于此同时,荆子棠被他推开之后,袖口薄刃迅速出鞘,直接丢掷在那人咽喉处,趁其不备,一刀封喉。

  劈手夺过他的剑,退到了俞林身边,视线所及身侧已经围满了黑衣杀手。

  “还好吗?”荆子棠持剑问了一句。

  俞林站起来,抽了剑:“属下没事。”

  话音刚落,刀光剑影迎面而来,荆子棠用剑格挡,力道不足,被震得手臂发疼,跌跌撞撞退后两步,眼前银光一闪,手臂却疼麻的没有知觉,提不起剑。

  “当”一声,俞林挑飞了那把砍向荆子棠的剑。

  从前的身体,遇到这种程度的暗杀尚且应付不来,何况是现在,身子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个壳子。

  这群杀手一见便是经过严密训练的,又仗着人数众多,即便是俞林也是渐觉力不从心,况且好要护住一个全无功力的人。

  半盏茶下来,黑衣人死了不少,俞林身上也挂了不少伤,剑光却依旧在闪在眼前,黑衣人似乎发现了俞林的弱点——他用身体护着的那个人,于是招招针对荆子棠。

  荆子棠也发现了这一点,道:“你自己先走吧,他们应该不是想杀我。”

  “侯爷,属下绝不独自离开。”

  或许当初跟随荆子棠是因为自己主人当初的遗命,可这一年相处下来,荆子棠待他不薄,如亲如友,他亦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主人的遗命,还是自己也想保护这个人。

  说话间,一道剑光自俞林后背袭来,荆子棠瞳孔霎时紧缩,身体本能地往侧边一闪。

  闷哼一声,血腥直涌喉管,吐了出来,紧接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望旁侧倒去。

  俞林伸手接住,看着他双目紧闭,顿时全身血液凝固,失声唤道:“侯爷!”

继续阅读:第一百一十二章、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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