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拂瞥了一眼甩在身后的国公府,松了口气,总算逃出来了。
她早早从画慧口中打探了国公府的路线状况,然后又将从厨房中得来的火油涂到谢仪的玫瑰椅底下,用火折子点燃制造乱象,而后嘱咐了画慧与婉宁去拦住谢仪。
自然,两个弱女子绝对是拦不住谢仪的,但是皇帝的公主可以。
温拂弯了眉眼,看向前方,接下来……
夜幕低低垂着,压抑得人心发紧,冷风吹得行人发抖,脚步都快了几分。可在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上,纵情声乐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这位郎君,里头请呐……”女子拉起的尾音上扬,勾起妩媚。天气这么凉,连积雪尚且一丝未融,但女子只着艳色轻纱,露出了纤细的臂弯,白皙平滑的腰腹似锦缎般掠过,勾人眼目。
被她揽住的一个书生瞬间红了脸,半推半就地进了门。
醉烟阁,京城长安街最奢靡的烟花之地。概括来说就一句话,没有她们留不下来的恩客。
温拂为了不突兀,换了一身男装,踏着碎雪走到了醉烟阁前,刚停留一小会儿,就被艳色轻纱的女子揽过:“这位爷,进来看看吗?”
温拂微笑:“当然。”说着她顺手摸过女子的脸,打趣道:“几日不见,芙蕖的脸越发滑了。”
芙蕖嫣然一笑,两人走进了醉烟阁。
雅间内,两人相对而坐,神色严肃。
温拂倒了一杯茶,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这才开口道:“失手了。”
芙蕖呼出了一口浊气,道:“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是安国公。”
“那您怎会全身而退?没受伤吧?”芙蕖担心道。
温拂摇摇头,长话短说,将谢仪带她回府,她逃出的过程简单说了一下。
芙蕖蹙眉,道:“照您这么说,那画春有些古怪。”
“她自然是古怪。”温拂眼眸沉沉,“一个婢女,那双手却保养得跟宫里的娘娘似的。”
芙蕖讶异:“难道是宫里头那位的眼线?”
温拂不置可否。
“最值得提防的就是安国公。最近得警醒着点儿,他应该迟早会找到这儿。”
“是!”
温拂眯起了眼睛,道:“他呢?”
芙蕖道:“属下们联系不到沈大人。”
“联系不到?”
“自从安国公回来那日,他便不在醉烟阁了。”
温拂沉思半响,道:“我先在这儿等他几日,若是他不来,我便进宫去往日与他接头的地方看看。”
芙蕖看着温拂沉静的侧颜,心下发紧,公主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对了,前几日您要的人皮面具已经送来了。”说着,芙蕖侧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匣子递给温拂。
温拂接过,打开匣子。一开始她没想着隐藏容貌,只打扮得朴素些躲人耳目,谁知惹了谢仪,不得不多做准备。
子时已过,国公府内灯火通明。国公府向来守卫森严,无人敢挑衅,这是头一次被人闯出了府门。
此时,国公府正房内的火已经被扑灭,房内已被烧得一塌糊涂,谢仪的玫瑰椅被烧得发黑,壁上挂着的珍贵的画卷被烧得只剩一半,时不时的灰烬还慢慢飘落。
谢仪只着中衣,坐在院子中,方才被画慧抱住的外袍扔到了一旁,婉宁远远地站在他身旁,咬着唇。
国公府的众人都跪在谢仪面前,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谢仪则闭目养神,穿过院子的风带起寒冷,众人瑟瑟发抖。
终于,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画慧膝行至前,哭道:“公爷,那贱人教唆奴婢,奴婢该死!”
谢仪眼皮也不抬,不言语。
画慧停顿了一下,只得继续道:“奴婢看她从厨房拿了火折子……”她的话还未说完,谢仪便抬起了手,一道微光闪过,方才还在哭诉的画慧便大睁着眼倒下了,颊边还犹带着热泪,众人见此,更加胆寒。
画春跪在众人之中,目光闪了闪。
婉宁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她抽泣道:“仪哥哥……”
谢仪眼帘微掀,婉宁立马闭上了嘴,但还是一抽一抽的。
临闲此刻走来,附在谢仪耳边说了些什么,谢仪唇边挑起笑意。
谢仪扫了一眼跪着的人,朝画春勾了勾手:“你过来。”
画春眸中添了分惊喜:“奴婢?”
谢仪笑吟吟颔首:“即日起,你便在内院伺候。”
他勾起的笑恍惚了画春的眼,待画春想捕捉那笑时,却只能捕捉到那人垂落的白发。
婉宁狠狠拧起了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照红翠说的话拦在了仪哥哥面前,仪哥哥怎么还是不欢喜她?红翠去哪儿了?还有,那画慧到底为何死了?虽然她也不是很在意。
今早红翠告诉她,在她出了正房门后,拦住仪哥哥,仪哥哥便会对她印象深刻了。她照做后却没有这种起色,但那画春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却得了仪哥哥青睐?
婉宁小小的脑袋已经填满了无数的疑惑。
“公爷,东厢房已经收拾好了。”临石走过来道。
谢仪起身,临石将鹤氅披在了他身上。
“所有守夜巡夜的人都去刑堂领罚,今日之事,下不为例。”谢仪声音极轻,却掷地有声。
“是!”众人齐齐应声。
看着谢仪的背影,婉宁想跟上去,但却被临闲拦住:“公主,属下奉公爷之令送您回宫。”
婉宁黑白分明的眼睛被失落占满,她瞒着父皇母后出宫,只为见他一面,结果,到最后,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公爷,您为何要把那画春放进内院,您明知道……”临石不解。
谢仪遥遥看着东厢房的烛火,语气极冷:“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都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