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凌花小院
丰七七2020-06-18 09:033,241

  五更天,雪飘如絮,痴缠着风纵横千里。

  一辆华丽马车在亲王府外停驻片刻,经轿子里的人确认后,车夫扬鞭出行,穿梭在烟火刚起的街道上。

  后寝熟睡的李长乐似有预感一般,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急忙穿好衣物,戴上礼帽,向旁边相挨的寝殿疾步而去。

  寝内空无一人。

  她心神不安奔向后殿,发现只剩下打扫得婢女,焦急询问道:“几位妹妹,可有看到世子爷?”

  婢女惊讶,咦了一声说:“哥哥才刚起么?世子爷老早就带着两个内侍出去了,我还以为哥哥早在门外恭候许久了。”

  众所周知,平日里都是李长乐伺候彦珩的更衣饮食,压根容不得旁人掺和。可今日突然一言不发换了人,且比往时早半个时辰出发,着实令人丈二和尚摸不准头脑。

  另一名婢女犹豫再三,还是如实说:“今早在正殿时,我听到周宽宏问为何不带哥哥去,世子爷轻描淡写回复:他已经不适合伺候。”

  此话于李长乐而言,犹同拳击胸口,竟有些闷疼起来,不知怎么的,很不是滋味。她缄默许久,强颜欢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世子爷早晚会觉得我比其他人更合适。”

  言讫,循规蹈矩地回屋洗漱,端起镜子看秀美的面容,发现自己愁眉不展,像极了被皇帝打入冷宫的妃子,不经自嘲地笑了笑。

  昨夜被彦珩嫌弃笨手笨脚的话,犹在耳畔。

  李长乐叹了口气,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他会不会发现了我的身份,或者是周宽宏将那日在凹穴所目睹的一切如实告知,让他明白我企图趁人之危,杀人灭口?

  蓦然,她快步去往西厢房探查,发现门已经被人锁了起来,不经困惑,屋内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细子大费周章清扫现场,难不成是为了掩盖痕迹?

  可那一夜大雨倾盆,即使地板残留鞋印,他也只用拖个地,犯不着把里边的物件擦拭干净。

  她机警起来,环顾四处发现没有人,抽出簪中针刺进锁孔,轻车熟路地捣腾几下,便窜进屋里,悄悄掩上了门扉。

  屋内陈设不变,床上的被褥垫子蚊帐已然被人收走,由于封闭的缘故,空气有些沉闷,散发出木头发霉的气味,还参杂着一丝丝铁锈味。

  有细微地虫鸣欢叫,声音不大,但由于四下无人,显得愈发明显,不由循声探去,转悠了几圈才发现床底的角落里,粉蝇正扑在一块墙面上。

  粉蝇生命顽强,冰天雪地时会找屋内最暖和的位置和缝隙藏起来,一般不会轻易出来,除非有食物。她心下一沉,苍蝇素来喜欢腐烂和腥臭,想必那股味道并非铁锈味,而是血腥味。

  “难不成我走以后,假扮佝偻老人的细子因为任务失败,已经被另一名细子清除?”

  她从床底退出去,保留现场证据,忽地转念一想,要是经人查处,嫌疑最大的无非是自己。可刮掉墙下的血渍,就等于自毁证据,无法查明当日在屋内被杀的细子身份,而杀他的另一名细子又是谁,终究是埋下未知隐患。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赴往尚服局的路上,李长乐拢起外氅,冷得头脑清晰起来,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只待向姜司衣证实,便能揪出下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细子。

  进入坊间,正赶上司衣们裁制衣物,她一眼就看到姜司衣正与另一名司衣讲解知识,似察觉到目光一般,抬首望了过来。微一怔愣,同人说了几句,便款款走来,领着李长乐去了另一处。

  “长乐来的正好,你托我问李司衣的事儿已经有了详细——那日寅时前撞见的内臣莫约十七岁,瘦长挺拔,话很少,走路不是很顺畅,应是手臂有伤。”

  李长乐脑海里闪过三等太监周大量的模样,心底拨凉拨凉的,对于周宽宏的也起了疑心。可转念一想他说过的话,竟有了另一个答案!

  或许凶手清理现场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掩盖打斗痕迹,而两个细子对抗,必然有一个死亡。或许死的是周大量,或许死的是另一个细子,她必须要揪个清楚,才能防患于未然。

  “长乐已经找出这个人了?”姜司衣好奇问道。

  李长乐二话不说,就去禀报珩亲王有细子随车出行,只见一队人马向广天府疾驰而去。但转念一想,凶手不一定去往广天府,便向马房申请一匹马,结果遭到拒绝。

  她掏出牙牌出了亲王府,找了一家典当将玉质扇坠卖出价钱,买了一匹健壮的马儿,勉勉强强坐上马鞍,摇摇晃晃赶了过去。

  事发突然,在经过一辆马车时,李长乐猝不及防摔了下去。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有人出手及时把她揽进车厢,并用浸了迷药的布捂住她的口鼻。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彦成项得逞的笑。

  凌花小院,盖不住屋内的春意盎然。

  灿黄花瓣,衬得红帐花柳明艳动人,眼里眉梢尽显妩媚,却止不住风尘调笑。有的坐在汤池小径上,望着阶上端详女子容颜的少年,嘴里跑出酸溜溜的话。

  “二公子怎的喜欢一个中人,难不成是我们姐妹还不够风情万种?”

  另一人搭腔:“二公子口味越来越重了,竟看一个阉人如此出神,兴许是要赶一回时下风尚。”

  “你们懂什么,这可不是一般的阉人,这是仙女下凡扮成的秀美内臣来魅惑众生。”彦珩摩挲白里透红的肌肤,指尖滑至不染一脂的润唇,正准备俯身轻吻,人就已经醒了过来。

  “项郡王,你是贵族王爵,所作所为备受关注,要是绑架、侮辱内臣传到亲王府长史司那里,就等同于让今上知晓此事。”李长乐拍开他的手,往后挪了几下,却被他一把拉近了距离,脸颊被轻舔了一下。

  顿时毛骨悚然,羞辱感冲上脑门。

  “进了在凌花小院,还指望出去?要是出去,也只能是我玩腻了,你死了才能抬着尸体出去。”

  外氅碎成片,掉进了池里。李长乐好不容易挣开他的禁锢,拔腿跑过玉径,却被池里的女子扣住脚踝,不慎摔进池里。

  水花飞溅,赤身跃来的彦成项步步紧逼,使得她背贴壁面无处可逃。只听阴桀嗤笑:“以为傍住他的大腿就没事了?今日他去广天府,我可没有去,这一日来回也要半个时辰的功夫,没人救得了你。

  李长乐,我馋你的身子已经很久了,你就认了这条命吧。伺候好的话,还能当个通房丫鬟。”

  “滚!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李长乐抵死挣扎,忽地发现彦成项呆若木鸡。

  “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里衣下竟是平坦的胸口,与男人无异的喉结……

  彦成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还揉了揉眼睛,扒开李长乐的下裳查看,顿觉眼冒金星,胸闷气短。

  李长乐也是一愣,才豁然想起自己身体异常,白日里是个宦官,到了夜里才恢复女儿身。

  她敞开衣襟,步步逼近彦成项,笑得顽劣:“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你……你怎么会,你怎么会,你怎么是个阉人?!”

  彦成项趔趄退步,险些跌坐进水里,撑着池壁气得抖若筛糠,欲哭无泪:“你你你,你别过来!来人呐,救命呀,快把这个阉人拉走!”

  “砰!”

  正当李长乐要戏弄一番,屋门被人撞开了。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王世子提剑进来,周身杀气凛凛,二话不说就斩杀了一名花柳,惊得屋内尖叫不断,一群女人抱团发抖。

  他目光落在光着身子的李长乐身上,怒火中烧,持剑疾步挥去,彦成项吓得脚滑,冷不丁跌进了池底。

  彦成项被他从水底揪起,吓得魂飞胆颤,惊恐看向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哭出了声:“大哥大哥别杀我,别杀我,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回去就向爹爹认错,不论他如何处罚我,我都认命行不行。”

  “就等着进审理所吧!”

  彦珩甩开他到一旁,过去查看李长乐的情况,发现除了皮肉伤以外,并未遭受任务欺凌,只不过吓得不轻,人都懵了。

  “你通报及时,那个联合外党意图谋害的细子,已经被锦衣卫带回审理所严刑逼供。”他脱下外氅,抬手一扬披到李长乐的身上,将她拦腰抱到怀里,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带回去了。

  李长乐面红耳赤,把脸埋进他的胸膛,缩着脑袋生怕在被人看到。待进了轿子,抱着手炉取暖,整个人缓和者,才茫然问:“世子爷怎么知道我被……”

  话未说完,一条扇坠垂落眼前。

  “北平当铺,十有八九是我的产业,但凡有眼力见的,都认识扇坠上的珩字。”扇子打在她的头顶,一对噙满泪花地眼睛写满委屈,彦珩对上霎时被吸入。

  良久,才故作自然地移开目光,用冷淡地语气说:“周大量的尸体已经找到,就在亲王府的后花园里,锦衣卫已经联合展开调查,经仵作初步判断,已经死了三日,伤口与今日所遇细子的短剑吻合。”

  “世子爷为何会跟我说案件……”

  李长乐欲言又止,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脸看向窗帘翻飞一角,发现随行的周宽宏在抹泪,忽然想起那日他说,寅时前有冷风扑面。

  可以确定,细子跟他们兄弟二人住在一起,在除掉周大量后,还若无其事返回东厢房。只不过推门而入时,冷风溜进屋里,不慎惊醒了周宽宏。

  那么他是否早知周大量遇害?

  或者,他也是蛰伏在亲王府的细子之一?

继续阅读:第17章:聪明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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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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