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法，她好像睡着了，要不要施展换魂术？”
“如此冒险的举动，你以为我会实施？让她睡半个时辰，醒来还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
夜尽天明，晨曦透过铁窗照进密室，将满地血渍照得惊心动魄，摘下眼罩的李长乐垂首不动，突然一盆水泼了过来，瞬间从濒临崩溃中清醒。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七横八竖的尸体，才意识到昨夜的杀戮游戏不是梦，竟比听到的动静还要可怕。
一不小心牵动被麻绳磨出伤痕的手腕，她疼得皱了皱眉：“摘下他的面具，我要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喉咙干涩声音嗄哑。
朔月教下属割断麻绳，摘下獠牙面具，露出一张苍白俊秀脸，只见彦洵的眼睑外一圈淤黑，仿若兰草历经风吹雨打，将近凋零了。
他是乙，那个体弱多病，至今不受家里人重视的三子，儿时遭受彦成项百般欺辱，被宋次妃投毒导致患了肺痨，走路不出十米就会上气不接下气。
昨夜，他以乙的身份轻描淡写过去的一切，等同于再次经历一遍过去的种种可怕，所有的痛苦都堆压在这具清瘦的身子里，使他到现在肩膀还在微颤。
“洵郡王，可以帮我解开绳子吗？”
李长乐的声音犹如拉出的一声刺耳二胡，冷不丁钻进耳朵里，唤醒了他所有理智。半晌，才起身过去，擦掉她脸上的残妆，心疼道：“长乐，又是你救了我。”
“左护法明确表明，你可以走，但她不能。”
朔月教下属用手铳抵在他的后脑勺，冷冷道。
“我们必须一起走。”
彦洵头也不抬，解开捆住李长乐的死结，指腹掠过腕处的伤痕，毫不犹豫把她背起来，直视已经上膛的手铳，无所畏惧：“皇城里都是你们的人，难道还抓不住两个精疲力竭的人？”
铁门外响起两声轻敲，朔月教下属收回手铳，过去把门打开，四通八达的甬道映入眼帘。彦洵未料到天牢地形如此复杂，进来时蒙眼只记得大概方向，未料到方位还会改变。
说明底下有机关。
“洵郡王，放臣下来吧，这路臣知道怎么走。”
李长乐思忖，万一压坏了身子骨，还得背上谋害郡王的罪名有些得不偿失。她挣扎要下来，彦洵料事如神，一语道破：“长乐不必担心我的身子，这些日子里调养有方，已经恢复大半了，背你就当强身健体。”
“我又不是杠铃，每天让你举重……”
听到她的嘀咕，彦洵失笑，顺着她不情愿指去的方向迈进，发现火把旁有朱漆字，便明白了规律。
待安然无恙出了天牢，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人心不在焉，便知彦珩凶险未知，“大哥可跟你说去哪儿？”
李长乐警惕摇头，把他带到了天牢内墙位置，发现有铁锹翻动泥土的痕迹，便落到地上查看，顺着痕迹往假山后走莫约五十米，发现了一个能通一人的地道。
不经扶额，无语望天。
周宽宏这个憨子，定是以为她那么久没出来有危险，就自作聪明挖地道进去救人了。奈何天牢地形复杂，八成是被困在里边。难怪朔月教放行那么痛快，刚救走一个，另一个又添了麻烦。
“可是周宽宏进去了？”彦洵一猜即中。
她无力点了点头，看向满脸担忧的彦洵，抓起他的手向十王府行去。途中瞻望紫禁城方向，突然火光冲天，炸响地动山摇，滚滚黑烟不绝。
她心咯噔一下，立马想到前往乾坤宫的彦珩。
十王府门外的守卫对视一眼，把他们放行进去，一名虎背熊腰的“宫女”引进世子府后寝，打开了床底的暗道，眼前展现出一条通往出口的路。
“有劳大兄弟，先把洵郡王带走，还有一个人要救。”
彦洵不肯松手：“长乐，你一介女……内臣闯入虎穴，即使再聪明，也难敌军火，不如跟我们一起走。
我相信大哥，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李长乐抽回手，躬身作揖，斩钉截铁道：“臣不会成为负担，你们带洵郡王撤离，切勿跟亲王府的人混在一块，越快越好，剩余的几个人去看乾坤宫怎么回事。”
她挣脱一人阻拦，迅速从靴筒里掏出精巧的手铳，对准那些要带走自己的人，“再不走，别怪我引狼入室。”
祤宴山庄的人对李长乐早有耳闻，而今一见，并没有故蛊师说的那样花骨朵，需要主公保护。相反，有着寻常女子都没有魄力与机敏，能从朔月教手里救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保重。”
他们拱手回礼，示意其他人迅速撤离。
原路返回天牢，密室的位置发生变化，身后有人捂住了李长乐的口鼻，一股药味钻进喉咙里，刹时头昏眼花，隐约可见进了另一间密室。
里面摆有一个用血画得诡异阵法，一张单床躺有一名仙风道骨的老人，她被人抬到另一张单床，看到中间摆有半碗清水和一把刀。
伪装者在他们手背上各划一刀，滴血进碗，刹时有香粉吹来，晃眼间看到彦珩跟朔月教的人同归于尽。
“不，不要！”
疲倦加上猜疑，使她有了破绽，不过一阵昏暗。
再次醒来，又换了一间密室，坐在同一张方桌旁。
只有两个人。
坐在首位上的是伪装者，坐在旁边的是她。
“你究竟想做什么？”
老山羊地沙哑之声，令李长乐瞬间清醒！
垂首低看，骨瘦如柴的双手，覆有一层干老的皮肤，上边布有皱纹，密密麻麻的褐色老年斑，及凸起的血管，无不证实——她被换魂了！
伪装者很满意她的反应，浓笑道：“你身上披的，是道宫长老的皮囊。你说要是彦珩突破天牢，看到罪无可赦的人坐在这里，会不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到时候，这具躯壳死了，你被人占据的身体遭他斩杀，灵魂究竟会飘向何方？”
占据的躯壳被毁，灵魂还可以回到原来的身体，但如果原来的身体被毁，灵魂将无处安放，等同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朔月教有的人毁去原来的身体，是因为练就换魂术不断实验已经垮了，根本活不过多久，所以才需要一副新的皮囊维持生命。
而他不同，他的躯壳从来就没有经过实验，一直都是拿别人的命来玩弄，即使占据的躯壳死亡，灵魂还能回到原来的身体正常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