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家成了遥不可及的避风港,至那日游湖结束,李长乐就在世子府关禁闭,三千“宠爱”集一生,面对各路豪杰的盯梢与警告,浑身跟长了虱子似的难受。
“李主事,那日怎么是你跟世子爷回来,而非那个来了几日的男人婆?难道是她的粗鲁惹恼了世子爷?”
围桌打骨牌,是李长乐百无聊赖找出的乐意,教唆了几个安分守己的闺中宫女过来,一开始玩了几轮连胜,待到她们熟了,就得步步斟酌。
“其实那日是我惹怒了世子爷,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长乐打出一张上青天,疑惑问:“为什么叫钟姑娘男人婆,她可是文臣称赞的娴静端庄。”
打出五与六的粉衣宫女嗤了一声,张望四下没见旁人,才不屑说:“文臣写的深宫琐事,十有八九都是表象。瞧着挺秀丽的一个人,来府做客把脚搭在石凳上,看世子爷的画一窍不通。”
另一名打出六桥梅花的绿衣宫女说:“那可不,吃东西也是囫囵吞枣,比世子爷还要快,手上一堆油渍要了世子爷的帕子,被嫌弃得带下去洗手。”
“这话也不对,王爷来了她装得有模有样,跟世子爷琴瑟和鸣似的,还一起赏光秃秃的几株梅。”
李长乐笑容渐失,忆起三日前在湖上见的亲吻,失神打了一张幺四来,给粉衣宫女赢了,“哎哟,李主事固守防线,终于给输了一回。一两银子,拿来拿来。”
她怒火中烧,掏出一两银子后,看向高筑的红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有了注意:“大家姐妹一场,不如带我脱离苦海,免去世子爷的折磨?”
宫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豁然明白,点了点头说:“李主事放心,我们托你出去,明白你怕殃及池水的心。”
说着放下骨牌,一起蹲身架手在一起,对她说:“李主事上来罢,自由就在翻墙之后。”
李长乐食指抵在唇边,低声说:“感谢各位姐妹,往后有新玩意儿一定引进府中。”
言讫踩了上去,在三人吃力的托举下,抓到了墙边,猛一用力翻上去,犹同平步青云,不由展袖笑道:“果然,自由的空气都是那么香甜。”
她正要爬下去,发现彦珩抱臂好整以暇望来,脸上挂着轻藐地笑:“李长乐,狗洞、乔装的伎俩尚且可行,为何偏以如此醒目的方式引人注意?你是觉得守卫眼瞎,还是以为我会放过你?”
“呵呵呵……世子爷说的哪里话,臣就是闷了,想替姐妹们……”李长乐微一低首看向右侧墙角,几个宫女跟桌上的骨牌不见踪影。她嘴角抽了抽,抹了把汗:“三月了,空气有些闷热,臣就是觉得上边凉快。”
“哥哥,要是热你可以换件春衫呀。”周宽宏建议道。
彦珩听了抿唇轻笑,淡淡道:“道宫夜观天象,午时有一场阵雨,大概这时候也要来了,我们回去罢。”
周宽宏听了立马打开伞举到他头顶,果真天间下起了淋淋淅淅的小雨,望着还在高墙上懵圈的李长乐,他为此感到高兴:“哥哥,雨来了,你多淋一点就不怕热了。”
“别别别,别走!”
李长乐这几日疏离闹别扭,消磨怒意也差不多了,倒是彦珩百般纵容,让她有些意外。眼看雨越下越大,她心里有些慌,毕竟病才刚好不久。
彦珩停下脚步,徒然走出伞外,朝她伸出手:“长乐,给你一个机会选择,一旦落入了这个就无处可逃。”
李长乐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晓得这厮素来傲娇,让步的方式很是奇怪,便毫不犹豫扑进了他的怀里。
换了身衣物,在书房帮他研磨,赫然瞧见那幅为钟昔微画的画,红衣娇媚,正坐舞状,嘴里叼有一枝艳梅。
“世子爷画技一绝,就是可惜了画中人不会摆姿势,嘴里叼着一枝花跟老妪有得一比。”
阴阳怪气的话,引得彦珩看去,发现这丫头最近养得不错,小脸饱满,撅起地红唇有些不服气。心里琢磨了一下,尝到了醋味,便好笑问:“谁说这是钟姑娘?”
李长乐故作不在意,撇嘴道:“世子爷年今十六,恰好娶妻,情窦初开也没什么好羞涩的。画就画了,何必急于否认,真没有战场上的干脆利落。”
“画上的是你。”
彦珩把画丢到她怀里,垂首继续写信,漾起地嘴角出卖了良好的心情,心想这厮才是情窦初开,木讷了那么久终于懂得何为男女之情。
不知接下来,是否会坦白身份,向自己表明欢喜?
“啊呀,还真是我,这女子脖子上戴的凤吻花玉佩跟我的一模一样,完了完了……”李长乐打了自己一嘴巴,暗悔适才自毁形象,赶紧卷好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打量他此刻的表情,发现还是跟以前一样少有波澜。
犹豫了一会儿,才斗胆说:“世子爷,臣现如今是战舞的代表,名气几乎天下皆知,不劳大费周章去宣传……”
“够了,你下去罢,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彦珩扶额,只觉高估了她的情商,成日只知钱财吃喝的人,过得如此充实,怎么会思及男女之情?得想办法让她吃点苦头,不然等二十岁及冠了,还要为她守身如玉,岂不叫天下耻笑?
“叩叩。”
出去的李长乐又折返回来,怀里的画轴不知去向,手里托着一把颇为眼熟的剑,脸色有些难看,不经问:“这把剑是皇爷爷寿宴上的?”
今上六十大寿,平乱的软剑没有剑鞘,而今配了一副鲛於皮制成的剑鞘,上边嵌有金丝麒麟云纹,绣有一行金丝诗词——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好一个相皎洁,好一个会画一个会吟。
同是英姿煞爽之人,自会明白对方喜欢什么,不像别的女子送玉送绢送香包,送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剑鞘。
她垂首敛眸,递过去的手下意识攥紧,不料被金丝划疼,手一松,剑与鞘分离,一把寒芒毕露的剑上,刻有“瀛洲湖”三字,摆明了相约再见面。
“长乐,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