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在胸口的手抵死不给,殷红地血如同当日溅到画上的矮鹿,不过一会儿浸湿胸襟,片片成花。彦珩瞳孔紧缩,蹲身要查她的伤势,手背上多了一滴泪,瞬间蹙紧了眉头,心疼要揽过她却被用力推开了。
李长乐跪地磕头,疏离道:“臣有罪,不值得世子爷如此对待,脏了世子爷心爱的宝剑,这就去刑房领罚。”
她浑身发颤,爬起来地上染了血印,不等彦珩回过神思及什么情况,就拔门而出,滂沱大雨一下子淋湿了她的身子,力气大得连守卫都拦不住。
“长乐,长乐,长乐!”
彦珩扫了眼地上的血印,霍然明白她心底的刺是什么,慌忙追了出去,只见东宫太子的马车经过,拦住了去路,再望时那抹踉跄的背影越行越远了。
“小王爷,今上卧病在床,正唤您过去。”
王提督撑伞过来,将他的失魂落魄看在眼底,心想到底是少年郎,睿智善谋又如何,还不是难过美人关。可那丫头身子异常成那样了,竟也有魅惑的本事,算不算成功了一半?
可惜,这份情在今朝终将瓦解。
“小王爷,今上心疾病复发,太子殿下与珩亲王已经去看了,可今上仍是对您念念不忘。还请过去一趟。”
王提督的加重提醒,把彦珩的魂儿给拉了回来,他深吸一口气,以大局为重,更牵挂突发病症的皇爷爷,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立马跟了过去。
而驶出世子府的马车上,几名有武功的内臣捅了李长乐一刀,捆住她的手脚,冷冷对上她含泪愤怒的眼神,听到她不甘问了一句:“可是东宫太子?”
手上有暗红印记的内臣颔首,面上毫无波澜,冷漠表明见惯死人。只淡道:“这就是背叛主人的下场。”
另一人惋惜:“她曾是我们当中最出色的一把刀,如果魂魄任务也不会失败,更不会被断刃。到了黄泉,别走回头路,要是见到她,帮我们说一声再见。”
他们指的是原主。
可这般优秀的一把刀,为什么会没有内力,只会些保命的武功,甚至连高一点的墙都翻不出去?
暗红印记,说明潜入皇城的朔月教不止那六个舞女,寿宴当晚是为了试探彦珩的人有多少才故意暴露。如今对我动手,必然要翻天覆地,血流成河。
彦珩还在十王府里,我固然闹脾气也不能让他出意外,我想他好好活着,如期盼的那样君临天下。
等等,这会不会是系统修补漏洞,故意把我杀死从而结束彦珩生命,也间接性结束了这场重生之旅?
“吁~”
马车停了下来。
李长乐思绪被痛打断,那柄匕首没有刺中心口,可血流染红了衣裳,身子被朔月教的人拖拽到地上,疼得咬牙忍声,还得装出一副昏死的样子,以免再被补刀。
“扑通!”
城外荒野之地,扔进湖里的尸体在水面泛开血色,朔月教之人注视水面毫无动静,才转身弃车离去。
冰冷地河水包裹身子,李长乐艰难地睁开眼,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涌上喉咙的血腥味从嘴角渗出,她看到脖子上的半块镂空玉佩浮了起来,忙伸手去抓。
一动又牵扯伤口,匕首抵在血肉里很难受,只能拔去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夺回来,捂在胸口,望着密密匝匝地泡泡上升,光亮忽明忽暗,便遁入了黑暗。
“您有重返时空两次机会,可回到系统世界事件发生时段进行改变。每使用一次,扣除十年寿命。
请问是否开启重返时空?”
她嘴唇翕动,无声吐出了一个字:“是。”
时空回到刚出世子府,一辆马车从道上驶来,她抽出簪中针藏于手中,任由朔月教之人掳上马车。
待出了外城门要被刺得时候,绳子早已磨损,微一挣脱就把那两人抹喉杀了。速即驶往抛尸地点,取下他们的袖中剑,把人扔了下去,弃车藏在暗处等人过来。
他们完全可以驾车回城,即使里面有血迹一经查就出破绽,也不会有人在乎一个微不足道的下臣是生是死。而偏要弃车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让上级检查,好回去交差,不然坐着舒服又何必步行。
莫约末时,有人驭马而来,查看了经过处理的马车,又沿岸查看血迹,确认人已经死后正打算回去交差。突然察觉身后有人,迅速手铳击去,腹部却挨了一刀。
“你居然没死!”
李长乐袖中剑最后一击,毒死了这名身穿主事服侍的内臣,三两下换好跃上马背,风风火火赶回了皇城。
傍晚,李长乐出示牙牌成功进入皇城,一路留意到外城门、内城门、皇城门,包括紫禁城的禁卫都换了人,且腰间配铳,说明军器局已经被朔月教控制住了。
城门缓缓阖拢,发出沉闷地撞击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但都不及那满城凄色,宫女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枯树枝头上的白布在风中籁籁发抖,预示今上驾崩。
悲鸣地钟声响起,在宫中荡了很久,凡到之处皆留下一种沉重,整整八十一下,却没有惊扰到内外城的官员百姓。
“砰!”
一颗弹药穿过宫女的胸膛,王提督带人前来巡逻,脚踝倏地被拽住,垂首一看人还没死透,宫女厉声恨恨道:“是你,是你杀死了宋贵妃,是你杀死了今上!”
“砰!”
最后一下,人瘫在地上不动了。
李长乐跟其他宦官退到一旁,躬身作揖。
王提督往这边瞥了一眼,淡淡道:“办完事就回去,别到处晃悠,彦励的护城军正与太子对抗,想留命就别多管闲事。”
她跟在队伍后方,徒然被人拖进望楼里,嗅到熟悉的檀香味,绷紧地神经得以放松,重重吁了一口气,泪水从眼角划落,任由他把自己带上望台。
周围有幡旗遮挡,底下门闩紧扣,没人搜查说明朔月教并没有打算掺合这件事,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这样乱跑,我好担心。”
彦珩将她将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却是紧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骨骼里合二为一,“画上的人是你,我们没有亲到一起,那日游湖今上派人驶船跟来,我不得不想方设法,帮她吹眼沙。
她不喜欢我,也不是钟将军的女儿,是朔月教控制的一个傀儡,本想接近我夺魂,没料到你出现了。”
李长乐听了泣不成声,点了点头,心底的气荡漾无存,看到他满身是血,臂上有剑伤,又抬袖抹泪,以大局为重说:“适才我听到王提督说太子谋反,珩亲王正与其对抗,但朔月教按兵不动,恐怕是想……”
“并非渔翁得利,还记得之前对朔月教的推断吗?”
“……游戏。”
彦珩捧起她的手,发现没有伤口,眼底闪过一抹惊奇,可不管什么原因,都庆幸她完好无损。便垂首低吻,低声说:“他们热衷于夺魂游戏,杀人游戏,享受这种掌控生杀大权,戏弄强者的恶劣快感。
长乐,他们是道宫里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