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拿了官印背信弃义,说好放亲王府一马却要赶尽杀绝,还封了我们宋家!你手段残忍,屠我姊妹,谋害当今皇上,如今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子时夜深,白玉墀上。
宋次妃左持炸药,右握火把,冷风猎猎作响,她横眉冷,光影照不清神情,单薄的身板微微发颤。
“嗖!”
东宫太子举弓射中她持火把的手,神情不屑:“宋次妃手段也不错,在乾坤宫告知群臣王世子指使内臣谋害今上,又畏罪潜逃,这般大忙也足以饶了你一命。”
宋次妃趴在地上哭眼擦泪,没料到东宫太子如此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情大开杀戒,将亲王府一干侍卫斩除,把其他人关在府里逼迫彦珩的现身。
眼看反军登上玉阶,她转身跑进明堂,却被东宫太子飞身擒住,带到屋顶之上眺望赶来的护城军,深知彦励老当益壮,在围城里硬拼定会损兵折将。
他抬手示意按兵不动,长剑抵在宋次妃脖子上,朗声道:“珩亲王,你女人在我手里,究竟降还是不降?听说你对她百般纵容疼爱,这一剑下去可就真死了。”
“娘……娘在哪里!”
彦成项一眼瞧见宋次妃被挟持,差点持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彦励拦住,立马怒火冲天,拨开他的手:“她是我娘儿!她死了我怎么办,我只有一个娘儿,我不想像大哥那样孤立无援!爹爹,我们回北平吧,这里已经被皇叔包围了,不会再有援兵救我们了!”
思及宋家埋伏在外的兵马,彦励皱眉看向被划伤一点就鬼哭狼嚎,涕泗横流的宋次妃,不顾身后护城军的劝告,放下了杀敌的长剑。
“王爷,这一剑放下就完了!”
“有珩儿在,我们不会玩完。”彦励瞪向焦急的麾下,卸掉身上的比甲,孤身一人上前:“一个男人的胜利,如果靠牺牲一个女人来完成又有什么意义?”
“哈哈哈……好一个义正言辞的深情丈夫,看来珩亲王比较适合告老还乡,过着柴米油盐的平民生活!”
东宫太子仰天长笑,反军也嘲笑软弱无能的珩亲王,更加笃定跟对了主子,立马围住不甘放下兵器的护城军。
他把宋次妃推了下去,看到彦成项飞身接住,立马搭弓又射了一箭:“傻侄子,既然你爹爹要你娘儿回去,就得让他过来,又何必要你一个人充顶梁柱。”
彦励攥紧拳头,备受羞辱,可仍是习惯把情绪处理得了无痕迹,亦如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王爷,极其平静地从反军中间过去,扶起了哭哭啼啼的宋次妃。
“看到了吗?”
位居望台的彦珩暗中观察,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被押往十王府的彦励,声音低沉嗄哑,蕴含浓烈的情绪起伏,却化成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察觉压抑气氛,李长乐从药袋里掏出一颗糖递过去,重新拾起筩镜张望,在他惊愕地目光中详细分析:“东宫太子、王提督耳后都有暗红印记,说明已经被朔月教换魂,但其他人并没有。
我们可以推测他们的人并不多,主要抓住几个位高权重者占据身躯,从而搅乱皇城,戏诸侯。”
彦珩没舍得吃,藏进了袖兜里,开始了布局:“祤宴山庄共有三百人,城外接应一百人,城内军器局二十人,蛰伏一百六十人,剩余二十人已经替换十王府的把守。
他们在等令行动,我需要潜往紫禁城看皇爷爷是否还活着,如今太子没有直接登位,说明百官认圣旨。”
李长乐把筩镜给他,疑声问:“世子爷的意思是,有半数势力东宫太子无法歼灭,又不能不得到支持,所以一直迟迟未昭告天下,是因为今上写了圣旨?!”
彦珩另眼相看,心想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人,一点就通,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讲解局势。借着夜色,他肆无忌惮扬起嘴角,口是心非说:“木鱼脑袋难得开窍。不仅如此,还涉及道宫的换魂之术,他们究竟是如何更换,还值得我们追溯深究。”
“世子爷要孤身涉险?乾坤宫有今上在,把守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定然有朔月教之人。”
再次提到邪教,李长乐才后知后觉,原来他早已知晓,却没有质问自己如何得知,竟义无反顾信任了。
“经暗哨提供消息,阿洵被关在了天牢里。”
彦珩捧起她的脸,额头相抵,黑曜般地眸子在夜里灼亮,覆上了她的唇,轻轻一吻:“长乐,不管你是男是女,都要记住这个吻。
北平王世子,曾放下大局,只贪恋过你的味道。”
李长乐用手抵住他的胸膛,脑海中刹那空白,只觉唇上辗转香甜,好像忆起某个时刻也曾这般过。
她实在想不起,眼底染上氤氲,颤声说:“世,世子爷,你要想让我去救洵郡王就直说,不用出卖色相。臣这人定力不足,容易遭不住诱惑。”
聪明又聪明,呆傻又呆傻。
彦珩摇头失笑,折扇欲要戳她胸口又缩了回去,改成捏捏她的脸颊,声音磁性温柔,有种说不出的的宠溺:“带阿洵回十王府,那里有人接应,会护送你们平安撤退。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头。”
“那你怎么办?反军在皇城中布局将近五万人,你们区区百人螳臂当车,即使精确打击,也是冒死……”
李长乐不顾礼仪,扯住他的衣袂,紧紧攥在手中不肯松开,“世子爷,你一生都在涉险,我已经没有寿命再捞你回来了。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很难揪出。”
她发自内心地害怕,与落水溺亡的恐惧不同,是害怕失去,这么一个令自己百感交集,又欢喜的人。
“长乐,信我,我是战无不胜的王世子,不费兵刃以百人对万人,也能有一千一百种方法取得胜利。
用这里,战千军万马。”
彦珩指了指脑袋,贪恋回望她最后一眼,便持一把折扇跃下望楼,身轻如燕,鬼魅一般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