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同情投他一眼，也心存感激，暗忖贪财是祸，幸亏那宫女没出大事，不然传到贵妃耳中不堪设想。
而且宋次妃是宋贵妃的妹妹，如今彦珩不在皇城内，万一出了差池没人护住她的命，也只能寥寥而终。
行至十王府，李长乐看到年岁的痕迹，虽说清理得很好，但淡化的红墙，仍是藏不住这里的故事。
她推开彦洵所在的公子府，听闻这里曾是珩亲王以前的居所，规格比所有府邸要小，每处只能用雅静形容。
在经过后殿时，蓦然看到一幅幅画裱挂墙上，一眼就看出彦珩画风，不过早期十分稚嫩，是各种各样的蛐蛐儿，旁边写了行歪七八扭的字——昨日捕的蛐蛐儿不成器，打不过皇爷爷的常胜将军。
可想而知，为什么彦珩的画都没有提字，并非传闻中那般风格独特，而是他根本就不会作诗。貌似博览群书的人，作词也要有天赋。
“这些是大哥六岁以前的画，那时候只有他能进紫禁城，住在这片天地里，由皇爷爷手把手教他挽弓射雁。”
彦洵走了进来，环视画上的落款，似回忆起儿时乐趣，侃侃而谈：“大哥那时候极爱蛐蛐儿，为它们画上很多幅画，而且落款都是赠予谁谁谁。这十王府，最起码有半数收过他的画。”
李长乐放声大笑，可又想起这里不是北平亲王府，便掩嘴忍了下去，看向他抱在怀里的长琴，“洵郡王是要弹琴吗？这些日子里，听说你的琴艺堪比乐府呢。”
“不过是些奉承话罢了。”
彦洵招呼她过来，找了一处凉亭盘膝而坐，双手搭在琴弦上，端庄雅正，衣袂翻飞，与身后一池碧莲形成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如落玉盘地悦耳之声，从指尖倾泻而出，听得李长乐沉下心来，撇去心中浮躁。不觉间，竟煞风景的，靠着柱子昏昏欲睡。
“呼——”
此起彼伏的鼾声，与琴乐交织在一起，逐渐盖了过去，引得彦洵闻声望去。只见她抱着柱子垂钓，嘴角淌有晶莹，已经跟周公约会去了。
她不识音律，素来不同常人欣赏，难免会把众人赞不绝口的丝竹，当作了安眠曲。
彦洵起身过去，托住垂钓的脑袋，瞧着白里透红，精致秀美的面容，竟有刹那心弦震颤。蓦然想起那日在船上所见的女装模样，手不由伸向了李长乐的胸口。
“流氓，混账，不是东西，竟然这样对我！”
小嘴吐出凶狠地梦呓，骇得他往后退步，惊醒了睡眼朦胧的李长乐，只见她瞪大了眼，四目相对一个含笑，一个惊恐。遂作揖：“臣不识好歹，还请洵郡王恕罪。”
这哪是认错，分明理直气壮。
彦洵搀扶起身，掏出锦帕擦掉她的口水，莞尔道：“长乐可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此番话，让李长乐想起攒了满满一匣的钱，还有被炸毁的货船，唉声叹气：“不瞒洵郡王，臣那日登船带了全部家当，没料到会发生那么多事。如今一炸回到解放钱，身无分文，实在没什么胃口。”
抱怨，又撒娇的语气，让彦洵笑颜更盛：“你的钱匣子还在，就存放在我这里。”
明知他意指承诺过的黄金钱匣子，可当初拒绝太快，难免有些拉不下脸面。李长乐故作有气无力，摇了摇头说：“那是洵郡王的。”
察觉到她的顺水推舟，彦洵觉得甚是可爱，眼睛里的水泽荡漾涟漪，温柔说道：“那是给你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一个人的，没有谁能够抢走。”
他这般直白，李长乐也不好半推半就，心底想的客套话一扫而光，只做为难样，做作地说：“既然如此，臣就勉为其难收下罢。”
“今日御膳房备来荞酥，可惜长乐没有胃口……”彦洵脸色比以前有了生气，俊朗非凡，即使调侃，也给人一种儒雅温柔，春风拂面的感觉。
然而这是不识好歹的李长乐，一听有御赐的荞酥点心，惊得站了起来，咧嘴笑道：“吃得下吃得下。”
彦洵示意宫女过去端来，见她局促观望，还拜了三拜，颇觉疑惑问道：“长乐这是为何？”
“见糕点如见今上，太过珍贵了，尝之前得以礼相待。”李长乐动起手来可不斯文，一口一个咀嚼，还一本正经，含糊不清说：“不愧是御赐糕点，当真天下一绝。”
在旁的周宽宏忍无可忍，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哥哥，这洵郡王有挖墙脚之嫌，你是世子爷的人，可不能趁他不在就叛变了。”
好像很有道理。
“洵郡王府里可还收内臣，要不换我来伺候？”
彦洵称心如意，刚要欣然同意，宫女急忙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王……王世子回来了！”
他脸色微变，不慌不慌起身，瞥了眼喜出望外的李长乐，询问道：“人到哪里了？”
宫女羞赧：“刚进城，宫里消息传得太快……”
“多谢洵郡王今日款待，臣恕不能相陪了！”
李长乐兴奋不已，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微一躬身作揖，便阔别了十王府，向城门方向行去。殊不知，与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擦肩而过，那轿上的男子掀帘凝视她的背影。
“慌慌张张，没点规矩样儿，哪个监的？”
周宽宏撞到一名殿前公公，挨了一个耳光晕头转向，忙伏地磕头：“小的知错，不应急于去看望世子爷，误撞了您，还请恕罪。”
“呸，什么玩意儿！王世子回宫岂是你等身份卑微之人能够见到的？！既然不知礼数，就到刑部……”
未等他说完，李长乐滔滔不绝插嘴：“走路不长眼的东西，自以为是什么人物，撞到大人家还不知认错，还敢理直气壮顶撞？！
没眼见的东西，岂止要打，还要到明堂前跪错，以儆效尤皇城里的每一个人！”
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
此番话语果然骤效，也间接性点醒了殿前公公，为了区区小事闹得人尽皆知，只会给所在之地惹来麻烦，倒不如放了这个小带班。
他清了清嗓，懒懒道：“跪在这儿，以后别这么莽撞。这次遇到我还有活路，要是冲撞了哪位主子，可得挨板子了。”
周宽宏这才意识到心直口快的坏处，惶恐道：“臣谨记在心，以后定当小心行事。”
殿前公公懒得应他，打量另一名内臣，发现官阶只低于自己一层，且是东厂的人。为了不惹事生非，他语气转变极快，自我介绍道：“本人姓鲵，名为霸坝，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往后有什么事可以到尚衣监找我。”
你爸爸？
半脚踏进棺材的人，打了我的人还施舍一般，要和我做朋友？真是可笑至极。
李长乐掸袖，咳了几声，故作深沉道：“不瞒殿前，小的姓氏恰好与殿前您相反，不过起的也非常有缘分。”
将她的职位看在眼里。殿前公公除了对年少有为惊讶以外，还非常乐意配合，笑问道：“你叫什么名？”
李长乐扯开一抹不失礼貌的笑：“本人也姓卧，名大冶。鲵殿前可以如此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