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律法规定，宦官除了朝堂以外，可对主子行作揖礼，臣规行规步，不敢对贵妃娘娘有任何怠慢。”
李长乐没有半点胆怯，落落大方，语气不卑不亢。
“大胆！这可是代国的皇贵妃，岂能行寻常礼！”
司宫上前按住她的双肩后颈，弯压成了九十度。
其中一人欲要掌嘴，却被她咬住虎口鲜血淋漓，吃痛哀叫：“痛痛痛！我的手！还按她做什么，快把她拉开！”
挣脱压制的李长乐松开口，吐出血渍冷笑：“臣是过来找八宝钗的，不是过来莫名其妙挨教训的。”
宋凝举起染有丹蔻的手，隔空划过李长乐的脖子，犹如淬毒利刃，要将这颗头颅砍下来。
她紧盯东厂的服色，动动手指示意司宫退下，挑明道：“李长乐，本宫知道你在北平破奇案的本事，要是今日找不出八宝钗，本宫会奏明今上，告你当上役长使用非常手段，按律应当处死。”
“臣清清白白，并没有什么非常手段，还请贵妃娘娘阐述一下，八宝钗什么时候丢失？”李长乐淡问道。
“本宫新学了一支舞，要借着淑妃的琴音舞一曲，没空跟你一介下臣耽误时间。”宋凝本就刻意刁难，递给侍女一记威胁眼神，敷衍道：“小月，还不带李役长下去？”
“李役长，近来都是我在伺候贵妃娘娘，还是我由来带你去调查吧。八宝钗是在两天前的晌午弄丢，娘娘要在四月给晚香玉换土修剪，不料探出一条蛇，受到惊吓跑了出来，鬓发上的钗子也不甚掉落。
待侦缉组擒蛇走，我们在花院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八宝钗，娘娘急得命令另一位役长查清此事。可排查了所有宫女，包括侦缉组的人，都没有任何下落。”
侍女小月面露难色，又不敢不从，只能带着李长乐往近来有蛇的花院行去，路上有不少宫女偷觑，流露出同情地目光，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到了花院，可见门匾上写有张牙舞爪的“晚香玉”三字，鎏金镶玉，与布局雅致寡淡的花院格格不入。
一看就是宋凝的手笔。
她抿唇一笑，正要推开门扉，小月伸手拦住了，从腰包掏出瓷瓶，道是雄黄，便涂洒全身，进去一探究竟。
原来晚香玉是现代人所说的夜来香，四月的确要换土修枝，可眼前参差不齐的夜来香，令李长乐大吃一惊。
不由发问：“你确定贵妃娘娘喜欢晚香玉？任何一个爱花之人，应该不会允许它们变成这个样子。”
小月看在眼底，瞥了眼院门，低声说：“贵妃娘娘喜爱活物，讨厌绿植。之所以栽种，是因为有一次今上夸赞淑妃娘娘园林里的栀子花清雅芬芳，便一气之下命人栽种晚香玉，还要亲自照料。”
李长乐触摸青甃，露出了然一笑：“结果把晚香玉养得不成样子，便命人砌了这么个花院遮住。没想到素来盛气凌人的皇贵妃，也有东施效颦的时候。”
小月听了忙捂住她的嘴，触及含笑地眸子，又羞赧松开，欠身懊恼道：“奴婢无意冒犯役长，还请恕罪。”
李长乐扶她起身，仿佛看到了自己，失笑道：“这有什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祸从口出，可我们是在调查呀。”
何况我是个女子，怎么会介意呢？
看向秀美容颜，小月的心犹有小鹿乱撞，眉眼含羞，喏喏道：“奴婢明白了，多谢李役长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长乐笑而不语，俯身挨个查看绿植，花盆里的泥土并无翻动痕迹，要么侍女撒了谎，要么宋凝有问题。
她似不经意问道：“贵妃娘娘平日里来花院，都是孤身一人么？还是有你们陪衬？”
小月如实道：“娘娘学了几天园艺，坚持要自己弄。”
“一般来说，侦缉的役长负责这块应当尽职尽责，怎么会突然就换成了我呢？”她明知故问，发现边缘残有一滴血迹，墙边还沾上了一点泥土，都卡在缝隙里。
不可能是蛇爬墙，也不像是人所为。
“上一位过来侦缉的役长……因为，因为说是蛇吃掉了钗子，被娘娘怒斥办案不利，给处死了。昨日今上过来，还跟娘娘吵了一架，说她滥杀无辜。”小月替她担忧，又不得不带她过来，毕竟自己身份低微，没有反抗的余地。
“难怪他们说紫禁城里都是要事。”
忆起外边那些宫女的表情，李长乐无奈一笑。
到花院后方查看，离院墙很近的花圃完好无损，如果是人要不在墙面留下痕迹，只有以花圃作为落脚点。
她爬到墙上查看，发现边缘沾有泥土。
再跳下去，青甃有了浅浅刮痕，说明新墙做得太赶。
她借来铁锹，挖开了墙角的花泥，发现猫儿的尸体，便猜到墙边的泥土是黑猫所为。可它没有跳下去，或者换一种说法，花圃是它的起点，院墙是它的落脚点，它一定是看到陌生人溜进花院，才会跳上去警告。
然而，这也成了它死亡的原因。
小月失声尖叫：“啊！这是娘娘最喜欢的黑猫，我昨晚还见它在池边捉鱼，怎么突然死在了这里？！”
黑猫，曾经在北平亲王府见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李长乐撑开猫口，舌苔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蜡，嘴边血迹斑斑。她抽出簪中针一探，脸色骤变，竟然有毒！
小月花容失色：“娘娘至从受到惊吓，就没来过这里，而花院紧闭了一日，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这只猫，有人专门负责喂食？”
李长乐用簪子划破猫腹，看到了那支八宝钗，惊得小月浑身发颤，一不小心说出了实情：“娘娘的八宝钗没有丢失，今早梳妆时才放进妆奁盒里，怎么会突然……”
李长乐平静取出八宝钗，拎着黑猫的尸体出花院，扫视一众惊叫的宫女，发现一人正要离去，抽出靴筒里的手铳，对准她的后腿就是一铳！
“砰！”
那名宫女吃痛倒地，眼前多了一双白靴，战战兢兢：“李役长，你为何要无辜伤人，我不过是想去如厕一下……”
“呵。”
李长乐查看她的耳后，突然簪子刺了过来，只听一声痛叫，小月用手帮她挡住了，腕处多了一道狰狞伤口。
“砰砰！”
另一铳打在宫女另一条腿上，引来宫中的番役。
“档头，这宫女可是犯了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