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两日的武试如期而至，位于射击场，不少人倚楼翘首以盼，见到面容秀美的李长乐经过，有大胆的宫女故落手绢，只为弯腰时对她道一声“旗开得胜”。
场上热闹非凡，坐在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名选手，个个身怀绝技，刀枪剑法一绝，震慑得李长乐满头大汗。
在阶上看热闹的周宽宏问：“哥哥，你是不是怕了？”
一语猜中心思，惊得李长乐握紧了沉甸甸的佩剑，刚想大放厥词，就有一个人卷着尘土滚到足下。翻身过来，鼻青脸肿，胸口多处刀痕，眼睁睁看着被良医抬走。
她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还……还好吧。”
赛场上不能带手铳，她一样兵器都不会用，要是跟人硬拼就是送命，必须谨记彦珩教导的战术与剑法，在脑海里过一遍。
“长乐别紧张，你的速度在货船上有目共睹，比他们要好多了，一定能够争取前十名。”彦洵朝她宽慰一笑。
“李长乐上场，挑对手进行对擂。”
听到锦衣卫念名字，李长乐握紧软剑入场，扫视坐在对阶的成排选手，捕捉到二排往左数第三个最矮又瘦的宦官，朗声道：“你，对，你就是你了！”
对方站起身，竟比常人还有高出半个头，于李长乐而言，无疑是个巨人，立马摆手示意坐下：“错了，是他。”
旁边宦官站了起来，头小身大，魁梧似熊，李长乐暗忖这么威猛的男子也要去势，皇城真是藏龙卧虎呀。忙示意对方坐下，踮起脚尖，瞄准了一个清瘦的宦官，笃定道：“就是你了。”
对方走了出来，确实瘦小，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朝李长乐躬身作揖。突然，卷袖袭来，袖中匕首旋成花影，即使她反应敏捷，也难挡过一阵子。
李长乐旋身一转，刀锋划过腰际，布料嗞啦刺耳，对方在她抽出软剑，难以提防之时，飞脚踹了过来！
场上男子拍手叫好，唯有一群宫女焦急跺脚。
对方抬脚劈来，她眉眼一肃，平地打转，软剑划伤了他的另一只脚，见人跌倒在地，立马一脚踩中心口。
“好！”
场上男子摇头叹气，宫女们挥舞着手绢，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叫了几声“李主事威武”，便娇羞躲了起来。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仙风道骨的宦官掌心运力，朝李长乐猛力一击，瞬间把人拍到树干上，如断了线的风筝坠下。他仍不放过，惊得彦洵心焦如火，暗忖要不是大哥去学习，这场上总有人力挽狂澜。
正当他要下场干涉，场上的李长乐喷出一口鲜血，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冷笑：“我可以输一百次，但绝不能在这里输一次。”
她在众人惊愕地目光中，撕下布条蒙上双眼。听力瞬间放大到了极限，能察觉到对方掌力很重，所到之处风声鹤唳。
“锵！”
剑与刃擦出火花，她凌空一跃，手中软剑如蛇，看似袭向胸口，实则往后方侵入，直接贯穿对方的肩胛骨。
“咚！”
擂鼓击停，李长乐解下眼布，看到对方举手认输。
“场上，还有谁要跟她一决胜负？”
阮成功站在旁边，余光扫了遍体鳞伤的女子，嘴角跃起一抹笑意，举起她的宣布道：“恭喜李长乐，成为本轮最后一个进入东厂的宦官，应今上旨意，今日所有赢的选手，皆以东厂役长身份入职，其余人皆为番役。”
今日招限名额也不过两人，作壁上观的人耐不住站了起来，纷纷抗议这般决策，一言一语皆道黑幕。
“我见过她，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内臣，听说在东宫当主事，大人可不能因为她是太子的人就通融呀？！”
“就是，锦衣卫有筛选侦缉组的权利，可不能胡乱选人，她不过就击败了一个，怎么就能当上役长了？！”
“阮大人，您是北镇抚司的三品佥事，不能徇私舞弊！”
面对不平，阮成功拔出绣春刀扫去，内力刮过他们的鞋尖，刻下一道深深的缝隙，“规则早已说清，但凡各位敢于领教第一名，跟适才被打败的掌事敌对，也不会失去统领百人的机会。”
那些人面面相觑，皆不敢言，未料到心思被猜中。
第一名善用镗钯，上场单挑的十多人都败下阵，他们望而却步，原是想等仙风道骨的掌班过去抗衡，未曾料到横空杀出一个细皮嫩肉的东宫主事。
便寻思让李长乐做刀下魂，顺便勘破掌班的功夫。
没料到她险中求胜。
原来，他们还打算让李长乐跟第一名自相残杀，没料到锦衣卫没有再继续择良将，而是按照告示所述，当真截止两名选手，使她成为了统领百名番役的役长。
众人哑口无言，纷纷散去。
李长乐松了一口气，对阮成功作揖：“多谢大人拔刀相助。”
“原以为你会在北平待一辈子，没想到还能在京师见面，更没料到你进了东厂。”阮成功托她起身，语重心长说：“今日不过例行公事，替东厂甄选侦缉组人员，往后还是王提督带你们。
谨记，心中正义，切勿抹去。”
李长乐垂首又是一拜，掩去眸中锋芒，将凛凛杀意隐于阴影之中，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多谢阮大人提点，大人慢走。”
“哥哥，你真有本事，当上了东厂役长！以后可以侦缉宫中大小案件，还有机会到外面去！”周宽宏开心抱住她，发现自家哥哥好像长高，愈发像个女子，颇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
“长乐，随我去一趟太医院吧。”
扫视李长乐身上伤痕，嘴角边的血渍，彦洵眼底浸满怜惜，仿佛感同身受，心口有些闷疼。未等她开口拒绝，又补了一句：“我多备了一台轿子，你现在体内有伤，急需太医诊治。”
李长乐脸色苍白，隐觉身体不适，点了点头。
到了东宫，她看见收课的彦珩等候多时，跨出护栏，迫不及待跑过去要把好消息告诉他。突然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头昏眼花，在呼唤声中遁入黑暗。
醒来时，夜静更阑，人已散去。
李长乐解下衣物，看到胸口有个浅浅掌印，上边隐有针口，想来伤及内脏，导致积血沉淀所致。她跣足下地，点燃琉璃灯，从柜子里取出骨灰盒，还有一封拆开过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