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一如既往给人画画,听及“皇上传召”,心慌划透了棉纸,望向推开的门扉,是火急火燎的周宽宏。
“太子爷恕罪,臣实在着急才多有冒犯。”
彦珩也不计较,直奔主题:“传唤到哪里?当场有谁在?不是让你给洵亲王跟淑妃娘娘送改良好的冰镇器么,怎么回来这么快?”
周宽宏半天说不上话,喘够了才说:“传唤到天子殿,当场在的人有南平郡王、皇贵妃,以及淑妃娘娘,据悉是为了商议在春分时节,要给您纳一位太子妃。
收到命令,臣就赶了回来。”
先帝逝去半个多月,举国消沉哀事连连,确实需要一桩喜事冲冲,可彦珩被提及成亲一事,已经有好几次了。
怎么说也该轮到二位王爷,宋凝又在打什么主意?
李长乐侧耳静听,既希望彦珩拒绝,又没法透露半点心思。未曾发觉衣袖沾染了墨水,出卖了她的紧张与不安。
“你随我去罢,长乐今日还要入职考核。”
彦珩语气平淡,示意周宽宏出去备轿,看向了心不在焉的李长乐,叮嘱道:“你本就爱看书,如今画得中规中矩,进东厂考核没什么问题,那本就是为了画罪犯所出。
记住,到了武试前一轮输不要紧,观察对手的能力跟招式,回来告诉我,我教你如何对症下药。”
李长乐起身作揖:“多谢太子爷提点。”
她一抬首,额前多了抹水墨印记。
彦珩瞧见了摇头失笑,欲要帮她拭去,又顾及身份,掏出锦帕递了过去,“整理好仪容仪表,别丢了我的颜面。”
言讫,转身离开后寝,坐上备好的轿子远去。
半刻钟到了天子殿。
彦珩依照辈分行礼后,听到彦励说:“宋贵妃与王淑妃替你寻觅了天下品行兼优,容颜绝色的女子,你上前看看,哪个最合意,便让她成为你的太子妃?”
彦珩拾起桌面上的秀女画像,目光寸寸掠过第一张,是个皓齿娥眉,恬静端庄的女子,符合皇家一派审美。他在众人探究的注视下,看了片刻,才换到第二张。
如此筛选,很快十多张精挑细选的画像阅完了。
没有从嫡子脸上探出半点神情,彦励大失所望,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女子,而今他一个都不感兴趣,莫不是跟宋贵妃提及那般,喜欢上了那个长得像女子的宦官?
“就没有一个合意的女子?”
彦珩摇了摇头,不愿点评这些女子。
他面色一沉,拍案而起,实在无法接受大儿子好断袖之风,跟那群败坏风气的贵族一样,无后即视为无孝!
“儿臣犹记皇爷爷在世时,也曾提及纳妃一事,而今这般看下去,触景生情,脑海中全是……”
彦珩将画像放回原位,面露哀伤,言语到了最后透出微细可查的哽咽,使得其他人黯然伤神,纷出来缓和场面。
“皇上,太子殿下从小深受先帝宠爱,留在他身边的时间也最长,难免会记得久些,成了心底的一块伤疤。
何况现在过去才半个多月,他难过也是情有可原。”
帮衬的人是王昔音,近来茜衣丽影,听从了李长乐的建议将心思转为打扮上,果然吸引了今上的目光,当晚用膳,就在芙蓉帐中云鬓雨羞。
女为悦己者容,哪个女子花心思打扮,不希望得到在意之人的赞赏?她原是不争的,可见大病初愈的儿子颚骨淤青,一问风轻云淡瞒了过去,还是追问那不会说谎的小内臣才得知当日发生了什么。
为母则刚,自己受了委屈不要紧,孩子不能!
所以这番话,也是间接性拉拢东宫太子。
“皇兄,珩儿到底还是个少年郎,虽历经沙场,也有割舍不断的亲情,待他长成能够承受了,再娶妻也不迟。”
南平郡王出口相劝,息去了彦励的怒火。
话到份上,要是再强行给嫡子安排婚事就成了不近人情。无奈之下只能通融,等他到了十九岁时再做打算。
“也罢,朕此次叫你过来,是因为你皇叔好久没跟你打马球,不如陪他去玩一会儿,过几日他又急着回边关了。”
听及此处,南平郡王站了起来,过去搂彦珩的肩膀,对他笑道:“那就先借用皇太子一下,过几日再归还回来。”
面对臣弟的中年顽劣,彦励笑着点头。
原本此次登基困难重重,太子党及其他兄弟竭力反对,圣旨上令人震颤的名字,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
待人走后,彦励对一成不变的次子招手,示意过来看画像,谁料这厮挑了个生得妩媚的女子。在旁的司礼监说:“项亲王挑中的女子,乃是孔尚书的嫡女。”
或许可以借机拉拢势力。
“为什么?”
他明知故问。
“儿臣听过她的名声,在京师美人中小有名气……而且,而且待字闺中,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彦成项想了半天的词汇,其实不过觉得貌美,眉眼生得与那小内侍一般像,也算比大哥要如偿所愿。
“难得成项喜欢,皇上不如定个好日子?”
宋家不如先帝在世时风光,屡次遭受不明势力打压,正需要跟孔家珠联璧合,才能为自己掌管后宫做盾牌。
她瞟了眼这几日夺宠的王昔音,暗自咬牙切齿,这贱人多年与世无争样,如今算是露出真面目了。不过寒门难以上枝头,即使坐上高位,也得有本事坐稳。
“先订在五月初一,过几日春分宫里也该热闹热闹。”
听到定日子,宋凝认为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乐得趁没什么人,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翩然离开,带有几分难得俏皮:“臣妾去准备为百姓祈福的物件,这几日失陪了。”
言外之意,王淑妃这几日的恩宠,都是她施舍的。
彦励心头一暖,含笑目送她离开。
今日早朝,仍是关于洪涝及皇贵妃的诸多事,谏臣一张张嘴攻势迅猛,他只能听着,无法去反驳任何一句。
太阳穴多了一双手,揉得力道适宜,缓解了不少疲劳。他回身抱住第一任妾侍的腰:“朕这几日头疼得很。”
“天子一言一行,家中大小事,都会引起百姓争先效仿,其实谏臣说的在理。可皇上还是选择了庇护我们小家人。”
王昔音俯身在他额前落吻,“皇上,我们幸能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