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阑珊,一辆马车驶进皇城,沉重地朱漆大门缓缓阖拢,将外城百姓的人间疾苦,内城贵人的骄奢享乐置之度外。
薯莨绸,玉池花,雨雾遮繁华。
李长乐取下檀香皂,蹲在浴池边帮彦珩擦拭,温湿地雾气蒸红了脸,刚洗过澡的身子渗出薄薄一层汗,浸湿了中单。
她看见彦珩抬起手,便贴近他的脸颊,环保住他的腰把檀香皂伸到身前擦拭,抚过坚实的胸膛,掠过分明的腹肌,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风光旖旎的画面,就好像曾经这般做过。
她目光落在光滑白皙的肩膀,看见一道伤痕,依稀可辨是一道牙印,心想人的嘴能咬到自己的肩膀?于是鬼使神差试了一下,还真能,嘴里嘀咕:“没想到还有这种癖好。”
“什么癖好?”
彦珩侧首看她,薄唇触及软弹地脸颊,眼底有氤氲晕染,声音也逐渐暗哑:“李长乐,没想到你馋我的身子。”
“哪哪哪有!”
一语戳穿心思,李长乐急着否认往后退去,不料他放下双臂夹住了她的手,眼里笑意渐浓,嘴际绽开一抹谑笑:“不然你为何流鼻血了?难不成吃凉瓜也会上火?”
李长乐抽回自己的手,掏出手帕一抹,发现还真是流鼻血了,暗恼彦珩身材实在太好,摆明了就是诱惑。
她看向转身来的彦珩,眼睛瞪大了扫过每一处,咽了咽唾沫,给自己找台阶:“年轻气盛,天气太热,凉瓜也不能解。”
“有道理,可你的檀香皂,为何每次只过上身?”
她纤柔地手,如羽毛一般挠过心田,早已燃起熊熊烈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吞食理智。可历经上次的失态,彦珩生怕惊吓到她,便克制住了原始的欲望,悄然调整了呼吸。
看到她窘迫的样子,他目光灼灼,哑声说:“李长乐,你在堂上所学的伺候之道,难道没教过你尽职尽责?”
思及扣去的五十两银子,李长乐心如刀割。
她顾影自怜,捂着胸口说:“生活不易,佩奇叹气。”
接着下到水中,当着彦珩的面沉下去,手里攥着檀香皂乱抹,感觉到他在发颤,气急败坏说:“你往哪里抹?!滚出来,别往上了,滚出去,别再这里碍手碍脚!”
后襟一勒,李长乐整个人被提出水面,神情茫然,衣布贴着身子,一对媚眼干净充满迷惑,“太子爷不愧每日锻炼,肌肉紧致发达,就是不知道哪里有些烫手……”
她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是触及了禁忌之物,刚要要道出缘由,后颈挨了一劈,猛然一震,双眼一翻,指着彦珩骂了一句:“卑鄙无耻……”
便无力晕了过去。
接住她的身子,彦珩眸中仿佛有火光迸溅,又在一声嘶哑地叹息中沉寂下来,化为一潭深不见底地死水:“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克制住,希望你以后不准再好奇了。”
言讫,埋首在她锁骨处吸出一道浅淡印记。
莫约晨时,天光照明,檐下雨帘渐息,榻上的人儿也醒了过来,茫然环顾四处,发现回到了后寝,不由松了一口气。
垂视身上的衣物,发现湿漉漉的根本就没换,榻上还有个人形水印……果真是无情无义的彦珩,怜香惜玉都不会!
忽而思及如今的身份,她有暗自庆幸,褪下湿漉漉的衣物,换上了新的衣袍,发现锁骨处多了一道浅淡地淤青,还发现手臂有一道明显磕碰,默默翻了个白眼。
可以想象得到,那厮如何拖拽自己回来。
“哥哥,你醒了没有,太子爷叫我带你过去!”
“来了来了,一天到晚没有我就不行了。”
李长乐利落穿靴,抽去门闩看到他换了一身衣袍,才想起来今日就是春分了,连忙掩门,跟他到了社稷坛。
祭台上,教坊司的人扮作诸神,扮作农民在高唱颂歌。
彦励身穿祭服,左手持黄龙绒鞭,右手持金龙犁,做出亲耕模样,随彦励牵牛往返三个来回,仪式算是举行了。
李长乐在外围凑热闹,还得踮起脚尖张望,直到人群让出一条路下来,才挤到了前面。清楚看到农民捧水,彦珩身穿赤色祭服,头戴通天冠,首施珠翠,身穿降纱袍,皂色领、褾、裾的白纱中单,一派天地尊者之态。
他舀了一瓢水,在众人欢呼声中,目光一下子锁定了李长乐,不疾不徐走来,从她的头顶一直淋到脚跟。
好一个大清早的天降甘露。
他若无其事走下去,又淋了另外几个人,大家热情高涨,高举双手祈求甘露,场面热闹一派,还有教坊司卖面具。
不知跑去哪儿的周宽宏奔了过来,浑身湿漉漉的兴奋说:“哥哥哥哥,刚刚太子爷淋了我,今年一定风调雨顺!”
李长乐是个无神论者,听及莞尔一笑,刚想打击一下他,猛被拽到摊位前,看着上边五花八门的面具,刚想摊手说没钱,周宽宏就利索把钱付了。
“哥哥,这只兔子多可爱,像不像你?”
李长乐接到手中,被这节庆的气氛点燃,看着大家围圈起舞,忍不住也去凑了一把热闹。忽然碰倒了一个戴着狮子面具的男子,忙把人扶起:“实在对不住,你没事吧?”
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俊秀温和地笑:“长乐,我一猜是你。”
“洵亲王?!”
李长乐摘下兔子面具,被他带到了围栏边,看到上边缠有彩花,还挂着许多百戏人物,看到人潮里飘起许多小旗子,大家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长乐,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彦洵摊开掌心,躺有一个之前做的瓷人。
“哎呀,我都忘了自己也做了一个,到现在还没取出来,恐怕是让人给烧坏了。”李长乐收到手中,瞧着流赖哈子的缩小版的自己,不好意思笑:“洵亲王,其实你弹琴很好听,就是我这人没什么品味,不懂得欣赏。”
“如果不能动人心弦,弹拔又有什么意义。”
彦洵变戏法似的,又多出了一个柳枝花环,皆是用锦布绣成,还缠了狗尾巴草在上边,“长乐,春季复苏,柳絮才高。”
“这是什么?”李长乐好奇问。
“春分互赠花环。”
彦洵莞尔一笑,不由分说取下她的礼帽,细致帮她戴到头上,发现真的人比花娇,眼底笑意渐浓:“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很适合长乐呢。”
听到赞美的李长乐喜笑颜开,小心翼翼摸了摸花环,心满意足地转圈圈,手里红旗飘飘,笑得如铃悦耳。
许是转晕了,人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幸得彦洵扶稳:“小心点,祭舞不是这么跳的。”
李长乐俯瞰手舞足蹈的人们,疑声问:“那怎么跳?”
“长乐,可以把你的手交给我吗?”
彦洵墨发半束,身穿玉色长袍,逆光而立,冲散了身上的清冷气质,宛若嫡仙降世。
朝她缓缓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