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谨记在心,多谢父皇宽容。”
彦珩盯视胡椒醋鲜虾,但仅是须臾,便笑着送进了嘴里。
细嚼慢咽,口腔犹有火山喷发,麻掉了整张嘴,吞下去岩浆一般滑过喉咙,滚进了肠胃里,渗进了心底。
是疼的感觉。
“最新季的虾子,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这个。”彦励又往他碗里又夹了一些,聊着琐碎家常,却没有半点提及亡妻。
莫约到了申时才用完午膳。
“儿臣,恭送父皇。”
彦珩一路送到正殿,不曾抬首,待轿子抬远了,才转身到花圃后,把手伸进喉道用力扣。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将食去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
但为时已晚,手上起了一片水亮地红疹子。
李长乐心焦如火,厉声吩咐道:“密请孙太医过来!”
遂命人泡壶紫苏茶,捧到榻前给他饮下。
“噗!”
彦珩受不了腥味,一口吐了出来。
李长乐看得着急,紫苏能够治疗海鲜过敏,而今喝不下去该如何是好?
她思忖片刻,从兜里掏出一颗饴糖递去。
彦珩倚靠枕屏,像是被掏空了气力,脸色惨白如纸,手臂脖子都红了,侧首蔫蔫看她皱成一团的脸,失笑:“难受的是我,关你什么事儿?两个月不见胖了不少,看来阿洵待你极好,以至于得意忘形,都忘了谁是主子。”
“臣不敢忘。”
李长乐的心犹被重拳出击,心疼他明明不爱食辣,不吃海鲜,还笑着吞咽下去。她双手奉上饴糖,认真说:“在亲王府这些日子里,臣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太子爷的安危。”
经她这么一说,感觉心口没那么堵了。
彦珩捻起饴糖,拆开糖纸往嘴里送。看向桌面上的茶壶,厌倦道:“多倒几碗过来,趁着嘴里还有味儿。”
“好嘞。”
李长乐又倒了一碗紫苏茶过去,见他倚坐一动不动,端端而视不肯接手,颇为无奈问:“太子爷还有何吩咐?”
“去了亲王府几日,你越来越不上道了。”
彦珩叹了一口气,故作虚弱无力抬手,软趴趴得像只剩一副皮囊,好整以暇看她,张嘴道:“看不懂么?喂我。”
看来不止女人病中软弱无力爱撒娇,男人也是一样。
思及此处,李长乐用勺子舀了一勺热茶,吹了吹热气,才凑到他嘴边,跟哄孩子似的说:“啊,喝完药药身体就会好哦。”
彦珩眉峰轻抖,嫌弃地刮了她一眼,默不作声饮下紫苏茶。待饮完一碗,看向去倒茶的纤纤背影,发现两个月不见,人长高了不少,曲线也愈发明显了。
在她转身之际收回视线,神情一如既往淡然。
“太子爷,你那日为何舍命救我?”李长乐问道。
他饮下紫苏茶的动作微滞,眼中有一闪而过地深情,明明感动她不顾一切护住自己的做法,却还是口是心非:“不习惯旁人伺候沐浴,金身不容他人觊觎。”
李长乐面色沉下,暗嘲当时自作多情了。便将瓷碗塞到他手里,翁声瓮气说:“太医来了,臣先到外边候着。”
“傻狍子。”
在她转身之际,彦珩抓住了她的手,微一用力,扯到了面前。眼中潋滟柔情,抚上她的腰轻轻摩挲:“疼吗?”
“什,什么疼吗,哎哟,轻点!”
腰间挨他一摁,李长乐疼得龇牙咧嘴,欲要挣扎起身,发现这厮气力极大,哪里像个连手都抬不起来的病人!
一个不稳跌坐到他腿上,四目相对,脸红了。
“哥哥,太医过来了!”
周宽宏推门而入,赫然瞧见亲密无间的两人,立马掩上门扉,挡住太医的目光,咧嘴笑道:“实在不巧,太子爷已经睡下了,要是经人打搅容易发火……”
“太子殿下的病情更重要,还请中贵人让行。”
孙太医是个老固执,医术高超,刚正不阿,就连今上生病了,也不敢推三阻四。而今到了东宫,无论如何也要诊治。
一把年纪力气很大,扯周宽宏到一旁,便推门而入。
床帷纱帐落下,一只手伸了出来,里边传来彦珩慵懒地声音:“动作利索些,本太子还要歇息。”
周宽宏大惊失色,跟上去环顾四处,瞪大了眼看向落下的床帷,捂嘴在心里狂喜:太子爷跟哥哥同床共枕了!
他喜上眉梢,掩门在旁候着,看见孙太医把脉施针,深沉一言不发的样子就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才提着药箱出去,给了一张药单,叮嘱道:“太子殿下皮敏,严忌油腻酸辣。另外,少行房事,以免触摸及摩擦患处。”
“好……好的,太医往这边,我送您。”
周宽宏心里发笑,看来床帷里真有肌肤之亲。
躲在衾被里的李长乐不敢动弹,窝在彦珩怀里,赤热地肌肤不停熨烫,不过片刻就有薄汗渗出。她感觉有湿热地气息喷薄耳垂,听到浅笑低哑之声说:“人已经走远了。”
好闻的檀香味,使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她探出头来,跃过他的身子掀开床帷,果然人已经走远了,不由松了一口气,面色绯红道:“多谢太子爷解围。”
又望向天窗,发现临近黄昏,忆起彦洵出门前的叮嘱,在心底暗叫不好,正要急忙奔下去,就被一把捞了回去。
“想回亲王府?”
彦珩明眸善睐,从身后将她箍进怀里。
那一瞬间,李长乐想到了在巷道里的狮子面具,猝不及防跌坐到他的腿上,眼底波光粼粼,面上有惊魂未定的慌乱。
在巷道里,那人也是这般霸道力道。从身后突袭,迅速干脆利落,仿佛要将人嵌进骨血之中,紧贴着彼此的肌肤。
正当她怀疑是彦珩救了自己,耳畔传来一声威胁:“还记签下的契约书?倘若离开我身边,将没收所有的本金利息。”
不,不可能!
他虽行事霸道,可不会说出讨人厌的话。
而且彬彬有礼,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全感。
相较之下,还是彦洵更符合这样的形象作风。
她奋力挣扎着推开,却被彦珩一个翻身压住,双手撑在两边,手臂肌肉紧硬。他冷面如霜,眸光如刃,刮过每一片布料,仿佛能看清她的躯体,使她感觉羞耻又无处可逃。
“我……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只是奉旨行事,在亲王府待上一段时日,向南平郡王学习武功才能保护你。”
彦珩发出低笑,俯视她脸上的慌乱,笑容渐收,冷道:“我还需要你保护?连借口都不愿找了?傻狍子,我好像说过,你要是再不乖,我就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