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太子前脚刚走,昔音后脚开灶,步伐紧跟不断。”
彦珩知晓她擅长逢场作戏,一餐饭吃得看似体贴入微,可一口肉嚼了十几下在拖延时间,摆明急着送客。
他就像一只藏身林中的狮子,守株待鹿,待到关键时刻“杀”她个措手不及,又收起锋芒用厚实的掌拨弄。
“是太子殿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碰上妾身闲来无事吃小食。要是太子殿下还未饱腹,不如一起?”
李长乐端坐雅正,翘起兰花指,捻着手绢擦掉嘴边的油渍。她不慌不忙行裣袵礼,微微垂首四十五度角,故作愧疚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在责怪妾身吃独食?”
好一个称呼转变。
还未成妻,就冠上身份,倒也符合钟昔微的性子。
彦珩颇觉有趣,踱步过去轻戳她的肩,莞尔一笑:“你的胆子那么大,怎么会担心被责怪?你不是应该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叫我一起坐下用膳才是?”
钟昔微将相之女,即使习了《女德》,也该不卑不亢。
思及此处,李长乐来了底气,起身示意他入座。
她夹了一块鸡翅,凑到嘴边咬了一小口,腹诽遭天彦珩“回马枪”,只能趁着嘴里还有味儿,多扒几口米饭。
“昔微……”
“嘘……太子殿下,食不言,寝不语。”
捕捉到彦珩吃瘪的表情,李长乐恨不得手舞足蹈,暗忖自己实在智慧超群,用一句话碾压了他的试探。待到用完膳,找个机会把人赶走,不就能高枕无忧了?
明日再找个机会翻墙出去,第一时间逮到占据身体的上官婉儿,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灵魂换回来!不然这破身子,站久了都能累喘,实在太不中用了。
一顿饭食下来,李长乐花了一个时辰,腮帮子都嚼酸了。她瞥了眼面不改色的彦珩,倏然看到他靠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却感觉他掏出锦帕轻拭了嘴角。
心底暗然生长的栀子花,挠得心房直痒痒。
“钟家嫡女要有吃相,不然明日家宴要出洋相了。”
彦珩一句话,将她心里的栀子花折断了。
他自然而然拉开距离,对在一旁窃喜的丫鬟吩咐:“换去你家小姐的衣物,这般艳丽的颜色不适合她。往后切勿再东施效颦,做些徒劳无用之事。”
言讫头也不回走了。
待人走后,李长乐狼吞虎咽把最后一块鸡翅啃完,舒坦靠着椅子,感觉当千金大小姐日子实在太好了。
她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瞥了眼突然啜泣的丫鬟,懒懒问道:“又怎么了?能不能收起你的眼泪,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啼啼,比周宽宏还能委屈。”
丫鬟碎步走过去,同情看她说:“小姐,我是替你委屈。当时你还找了文官生辰宴,看到李主事男扮女装的画像,还依照她的衣衫做了一套。手指不知划破多少,如今还被太子殿下嫌弃。”
原来这套茜色软烟单罗纱,是先帝生辰宴上所舞的那一套,难怪七夕之夜看到钟昔微穿在身上似曾相识。不过当时彦珩瞧了不是挺欢喜么,怎么突然一改脾性,变得如此冷漠了?
呵,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
次日。
莫约寅时,天还昏暗无光。
蛊师跃下马车,拽动手里的麻绳,一个宦官猝不及防摔了下来,惊得驭马的主持冷眼相待,警告道:“这副躯壳是那丫头的,你若敢损坏一分,主公定然饶不了你。”
“知道了。”
蛊师未像往常那般顶嘴,反而看向他脖子上的印记,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但没有让他难堪。
只低道:“三年前的案件经过情报网搜寻,已经找到唯一幸存活的侍女。根据她的供词,跟当年主公推断不错,宋凝刺死孟夫人另有隐情。
你带人回一趟北平亲王府,到孟夫人故居,找到一口枯井,上边压着一块石板,底下白骨累累,藏有水壶。”
主持神色一凛,思忖主公一直暗中调查孟夫人三年前的死亡真相,没料到仍是朔月教。要是时间推算没错的话,应是当年联合锦衣卫剿除不明江湖势力的半年后,孟夫人才在病中惨遭杀害。
摆明了蓄谋已久,报复性打击摧毁主公意志,试图侵略主公的躯壳占为己有。然而小看了他非凡意志,不仅将祤宴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收纳诸多奇人。
扫了眼封住眼耳的假宦官,他淡道:“明白,预计会在中秋之后传回消息,请盯视相关人员,以免逃出皇城。”
“好,我们下次再见。”
蛊师眨了眨眼,拽起地上的宦官转身进入东宫。
“我是李长乐,东厂的掌班,你可知我的主子是谁,你一个役长就敢胆大妄为,信不信我把你扔进炼狱里!”
“我正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趁你出夷陵菜园特意押送回来。以免一身酸臭味,丢了东宫的颜面!”
点住上官婉儿的穴道,他掏了掏耳朵顿觉清净。
途径客房时停下脚步,无视丫鬟的阻挠过去敲门。
梦中惊坐起的李长乐披头散发,打开门扉,睡眼朦胧望去,见是蛊师也没半点生分,打了个哈欠问:“大清早扰人清梦,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汇报?”
蛊师侧身一退,让两个互换灵魂的人大眼瞪小眼。
“钟大小姐,你穿衣褓出来会客,全然没有半点女子模样,是不是做男人久了,便忘了自己是什么?”
上官婉儿已经知晓她身体异常,从震惊不已,到后来转念一想是为把柄,心底已经打起了小算盘跟后路。
李长乐抬起原来身体的手,看到腕处磨损的伤痕很是心疼,又围着观察两圈,发现又瘦又黑。
不经对蛊师吩咐道:“劳烦这位大人帮李掌事解开绳子,她身子弱经不起风吹雨打。若是可行的话,再备一餐好吃的招待。”
这回轮到上官婉儿错愕:“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可有三书六礼,鸿雁为信请你回来?”
李长乐避而不答,疑声发问。
她木讷摇了摇头。
李长乐满脸迷惑,暗忖事变那几日,彦洵身心疲惫定然也记不得传话了。不知道他卧病在床有没有好转,当日也是为了快刀斩乱麻才出此下策。
毕竟是拜把子的兄弟,总不能作壁上观,做到像个外人一样熟视无睹,这样怎么对得起当初的誓言。
“那你身上可见一串手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