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珩到茶桌旁点灯查看,打开茶盖轻嗅没有味道,又往地上倒了一些用火燎过,发现水凝结成了像盐一样的晶块。
他对惊心骇目的李长乐说:“长乐,不要让他们趁虚而入。他们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疯子,通过摧毁人的心理防线获得快感,从而占据躯壳获得三个月的寿命。
过去的一切或许会难过,但你可以救赎自己。”
李长乐蹲身与其平视,眼底有泪光闪烁,绽开一抹感动地笑:“阿洵,谢谢你,每次在我最无望的时候拉我一把。”
四目相对,有难掩的情愫在彼此之间涌动。
“滴答!”
漏声清脆,莫约天边泛白,寅初。
现代时间凌晨三点。
彦珩避开了炽热地目光,眼睑扫出一片阴影,将笑意藏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李长乐的发顶,莞尔道:“天快亮了,我要回去补觉了,不然再见你时,就没那么温柔了。”
言讫转身离去。
李长乐久未回身,总觉得刚才摸头那一下,像极了在北平时,彦珩触碰的那一下,格外的温柔别扭。她暗忖彦家人,大抵骨子里都有相似之处吧。
她轻捻地上盐巴化的香粉,用手绢包起来,放进了箱子里打算明日带去东厂。也万没料到,居然昏睡了一天一夜,转眼明日就到了七月初十,不知道胖子那边怎么样了。
她吹灭烛火,重新躺回床榻上,望向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怪物,扯开一抹释然地笑:“我不怕你们,尽管放马过来。”
晨时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不断冲刷泥泞,展露出尸体的手臂,露出番役所穿的服色。正巧被打扫瀛洲湖的杂役发现,尖叫声引起众人围观!
待厂卫扒开黄泥,发现尸体面目全非,皆是烈火烧灼的痕迹,只能通过牙牌辨别身份——是侦缉组的胖子!
当天侦缉组展开调查,发现嫌疑人就在牢中。
“胖子的尸体在哪儿?”
得到消息的李长乐火急火燎赶来,下阶梯时险些摔倒,扶着墙面支撑住身子,才蹒跚向牢房行去。她看到哑女坐在里面,似察觉到来人,抬首露出一抹寡淡地笑。
“我原本不想杀他,可你在城中布局,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他跟在我身边,察觉到当晚从瀛洲湖回来的我有所异常,想要抓我回去绳之以法。我不得以之下,只能用簪子杀了他。”
瘦子失控冲过去:“亏我唤你一声姐姐,你却是朔月教之人!胖子跟我情同手足,待你也是极好,为什么能下狠手?!”
几个番役架住要闯进去的瘦子,听着他撕心裂肺地质问,心里也不好受。可有什么办法,还需要通过她揪出更多人。
“这次一共抓住几个朔月教信徒?”李长乐冷静问。
一名番役答:“五个,都是银作局的人。”
“不必对他们严刑逼供,直接按律诛杀了。”
在众人的惊讶中,李长乐起身审视哑女,的确是又瘦又小,便于穿梭丛林:“可找到直殿监当值的洒扫之人?”
番役回禀:“掌班,直殿监回复当晚洒扫之人,都增派到瀛洲湖了。因为是一处无关紧要的地儿,便也没安排谁守。
不过有人看到过放花灯的人,右手少了三根手指,跑得很快一溜烟就没了。护城军已经受罚,最近严防城中安全。
另外,您密信调查银作局一事有了结果,当晚还在外走动的人,只有哑女一个人。且是每日都往仓库兜转。”
金宝学聪明了,将字体写规整,以此误导厂卫是两个人。
恐怕也没能料到,这次送信是朔月教的一次伏击,一旦让他们知道荷花灯从哪个方向来,便能迅速将他擒住。
幸好当晚机缘巧合,被她及时拦截住了。
“她为何能够行走自如?”李长乐问道。
番役看了眼瘦子,吞吞吐吐说:“因为……因为瘦子打点四处,大家都对她格外照顾,知道她精神有问题,所以习以为常她的动静,也没人会注意那么多。”
李长乐颔首,对牢中揪衣袖的哑女说:“你是五十二人中的幸存者,能待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怎么会有精神问题?
相反,你太聪明了,才能一直待在这儿。”
她蹲身平视,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按理说你畏惧杀手,收到信笺会因为恐惧偷偷出宫,绝不可能透露给别人。
可你没有这么做,你故意引我出来,把信笺内容透露给了我,让我对送信人充满好奇,是想利用我找出此人吧?
你哪里是害怕,你分明想替朔月教清剿叛徒。”
从黄册库出来,李长乐就对哑女有所怀疑。
最后一位存活的琇人是金宝,他曾与身为仓库掌事的哑女有过接触,侥幸存活后,第一时间对周大爷通风报信,又在时隔十年的时间,再一次冒险给哑女透露消息。
说明他时刻关注当年的幸存者。
而根据卷宗记载,当年出宫的宦官跟女官一共五十二人,一共死了五十人,侥幸存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无疑是哑女,另一个人踪迹无处可寻,有待查证是否存活于世。
面对一封未知信笺,即使哑女不知道是金宝写的,也能猜出是当年一起存活的人写。可她没有道出那人,说明她是故意让李长乐展开调查,从而揪出潜藏已久的金宝。
也侧面证实,朔月教不知道金宝还活着。
李长乐命人打开牢门,蹲身捞开哑女的衣袖,没有暗纹。
查看了她的耳后,依旧如此。
“把刺死胖子的簪子拿过来。”
接过番役递来的翠花簪,李长乐用手绢捻着,插到了她的鬓发里,笑吟吟:“你在发抖?据说这支簪子,刺进了胖子的心口,一击毙命,干脆利落。这样的人无情残忍,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像是被猜中一样,哑女浑身一振,反而为了贴近角色强作镇定,可指尖止不住地抖。她脸色煞白,抬起头瞪向李长乐,咧嘴一笑:“既然那么想为我开脱,不如就把我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