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心海澎湃,未曾料到曾有过肌肤之亲,她面若朝霞,模糊记得有过热情似火的时刻,但不敢笃定对象是彦珩。
“二位一进门就上二楼,可是要见玲珑?”老鸨扫视他们身上的服饰,见有个补子绣蟒,面容秀美的宦官,态度也好上许多。
她故作扼腕惋惜:“玲珑的场子已经在二楼大厅开始了,可容不得晚客进去放肆,毕竟里边,都是大官嘞!”
如今东厂权利滔天,任何官员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少有人敢摆谱不给面子。这般霸场,显然是一品官员级别才能如此放肆。
李长乐从袖中掏出刻字房牌,凑到老鸨面前说:“这是在你们这里得的牌子,如今不管什么原因,都得放我们进去听曲。不然……呵呵。”
东厂名扬天下,谁人不知有个探案厉害的宦官深受皇帝喜爱,且在皇室贵族之间办差。老鸨再没眼力见也知晓这名穿赤服绣蟒的宦官是谁。
她眯眼盯视房牌上的数字,发现上边的日期已是过了许久,便用手推回去,有了正当理由:“官大爷是个办案的高手,自然也比旁人守规矩。不是老身不让二人进去,是牌子……过期了。”
李长乐拿到眼前细瞧,才蓦然忆起周宽宏当初所说的话,是十日后的房牌,而今已是过了两个月,自然理亏。
她看向面露嫌弃的蛊师,颇为不好意思地干笑,把牌子扔给老鸨,倚靠围栏想办法,“你先退下罢,我们在这儿听听曲也无妨,这歌舞好看。”
老鸨称心如意把牌子收好,眼珠子滴溜溜转,故作抚鬓姿势,想要向官爷讨赏钱。奈何这二人不为所动,便说:“二位不如找个位置坐下?”
“不,我们站习惯了。”
见李长乐果断拒绝,老鸨默默翻了个白眼,想方设法讨到钱:“也快到午膳,我们这的东西可是名厨做出,味道极好,不如上些边尝边看?”
李长乐抬起眼皮看她,抬腿拦住经过的小二,斜睨茶壶旁“茶水免费”字样,她纤指一勾放到桌上,倒了一杯茶饮下。
她在老鸨抽搐隐忍的表情中,指甲盖弹去一两碎银,打发乞丐似的说:“既然进不去大厅消费,便在此处饮茶闲聊算了。这是包位的银子。”
蛊师倒也脸皮厚,跟她坐到凳子上观看歌舞,尽管人头攒动,也丝毫没影响一毛不拔的气质。老鸨扫了眼脚边米粒大小的碎银,一跺脚转身离去,从未见过如此精打细算之人。
“高手。”蛊师发自内心感叹。
李长乐抚鬓厚颜无耻说:“小意思。”
没过一会儿,那老鸨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块崭新房牌递过去,笑得合不拢嘴:“适才有位大爷包场,听闻二位想进去看玲珑姑娘弹琵琶,二话不说加价送进去。
不过,还请坐在后端,切勿上前惊扰。”
李长乐刷地起身,扫视密密麻麻的人群,没有锁定任何一个嫌疑人,不由啧舌说:“哪里来的赵公子,居然把全场的单给买了。”
蛊师手持房牌,目光扫视人群,一眼锁定乔装打扮的和尚,便知是某人担心这丫头受挫,特意派人跟来解决麻烦——真是溺爱。
入了大厅,才知里边不过十人。
长桌长椅仅有三排,且离雕梁画栋的矮台很近,周围壁面画有有天女飞仙,怀抱琵琶半遮面,却不及台上的女子风情万种。
她身着鎏金彩蝶对襟衫,生得貌美如花,眉眼寡淡如雾,又被眉心花钿揉出一抹媚色。正微垂首,随着纤指弹拔,哼唱出天籁之音。
“前生修得主仆命,
今世修来同船度。
夏风吹皱弯眉哟,
金戒银戒许白头喽。
芦苇萤火密,
情义缠缠绵,
惊起蛇蝎心肠妒。
狮虎相争捞玉兔,
玉兔是谁人?
还道秀美宦官李负心。
万千灯盏漫天下,抵不过郎君声声唤。
一个儒雅似青山,一个冷冽似兵刃。
难抉择,难抉择……”
听及此处的李长乐从座位上摔下来,正逢一众轰笑,便知是七夕佳节时所发生的一切。已被文人编成曲流传坊间,供名门贵族取乐。
“李负心,你坐着做什么,还不起来鼓掌?难不成,还叫人扶你起来?”
蛊师有意笑李长乐,往小二盘里投了一锭银子,见她做势要上前,急忙拽坐下。
低声说:“坐在前端的两人,一个是孔尚书孔凡,一个是项亲王,你若是打草惊蛇,就是小事化大。届时某人又被殃及。”
李长乐拍开他的手,环手气鼓鼓坐着,心想也不是办法。她扫视前排,蓦然捕捉到一个着飞鱼服的男子,猫腰过去,在他欲要出手时抬起头,露出一抹亲近之笑。
阮毅琛收回手,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不悦,端坐不动,闭目聆听台上的天籁之声。
居然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好歹也是同行,怎么还做差别对待。李长乐跟随众人鼓掌,特意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却仍是被忽略。
她凑过去一寸,他也挪过去一寸。很快到了长凳边缘,双方身子都要挨到一起了。
“呵呵。”
阮毅琛的嘲笑,点燃李长乐心中怒火,忍不住掐他胳膊,发现肌肉结实如石,竟然疼了手。她气馁松开手,小声问:“你什么意思?”
“你试图引起我注意的伎俩低劣至极,虽然达到目的,但也在我心中留下二货印象,从而拉低了东厂侦缉组在我心里的高度。”
台上的弹唱完了,阮毅琛扫了眼陆续出去的前排之人,淡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跟朋友一起过来听曲。怎么,就允许你垂涎玲珑姑娘,就不允许我馋她的身子?”
李长乐死鸭子嘴硬,见他怒目而视,迅速往左边挪去,手伸进靴筒里,嘴硬道:“馋她的可不止我一个,你确定你杀得完?”
被戳中心事,阮毅琛耳根微红,眼角余光瞥见台上空无一人,才淡道:“你朋友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