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李长乐回首望去,哪里还有蛊师的身影,顿时愣住了。她刷地起身过去查看,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吟,才知适才反应过激,阮毅琛未料到她如此跳脱站起来,冷不丁摔到了地上。
“不必找了,他已经去跟踪前面二人。”
阮毅琛戴好璞头,过去把她拽下阶梯,向后台行去,侧身躲过来往人员,钻进更衣间里,掩上了门。紧接着,外边传来对话。
“人呢,怎么跑到这儿就没影了?”
“跟丢了如何是好,该怎么跟上头汇报?”
“与其担心,不如追去再说。”
是彦励派来的“尾巴”,跟了很久,许是弹唱结束才能进入。这也是那二人离开的缘故。
“你可还记得锦衣卫侦办的两起案件?”
听及询问,李长乐回想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彦洵的笑靥,迟疑一会儿,颔首如实道:“记得。第一起是项亲王成亲当晚,云隐寺惨遭灭口,只留下一名解签和尚,其余尸体被化骨水消去,凶手是尚衣监的杂役。
第二起案件,是重阳节前夕,公孙兰在温泉中被凶手从后方袭击,后查到是习武表兄不满她嫁给阿洵,心生妒忌,才会残忍杀害。”
阮毅琛颔首,从袖中取出一根签,上边写“强求姻缘不可护,恐遭命垂三更已”,是一支下下签,寓意死亡,正对公孙兰的死。
“这两起案件证据确凿,没有任何漏洞,的确可以结案。可这支签,是在云隐寺百阶旁的草堆里拾到,公孙兰待字闺中,抽到这签吓得扔掉也有可能,但她在庄园的泉水沐浴。”
对上李长乐不理解的眼神,阮毅琛干脆不作委婉,坚持己见,将所推测的一五一十告诉她:“那里的泉水,人们皆道能够洗去霉运,说明公孙兰真的察觉异常,才会多此一举。”
“皇上为息事宁人,保全皇家颜面让你们结案,你一个人坚守己见,是发现这支签关联两起案件,其中涉及主要人员是……阿洵?!”
李长乐豁然开朗,明白他怀疑彦洵为了自己不娶公孙兰,从而杀了人。她黛眉微蹙,思量片刻说:“皇室贵族出宫都要有记录,他没有任何在场证明,又如何杀了这人?”
她下意识辩解维护,忆起远赴边疆,内力不足,儒雅温柔的彦洵,根本无法把他和杀人凶手联系到一处。何况当时王昔音死去,他遭到打击,黯然神伤,一直都是闭门不出。
这般现状,怎么还有空闲去杀人?
“你说的不错,他有不在场的证明。”
阮毅琛牵起她的手,在掌心写下一个“兔”字,褐色瞳孔里写满坚持,再次启齿问:“和尚手心里写下此字,凶手与其并无恩怨,为何还要痛下杀手?那丢失的十支签找回七支,剩下的三支中,只有一支为下下签,写有‘天外来物误红尘,犯下杀业不可度’。
而这支签,到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据我登门拜访,得知当日是洵亲王陪同公孙兰去往云隐寺,有人看到他也抽签了。”
忆起在斜坡处看到的兔子凶手,李长乐仔细回味他的话,他的身形,以及彦珩的现状,竟觉得同彦洵以前如出一辙,瞬时脸色煞白。
可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她仍是坚持:“阮毅琛,侦缉案件的人,最忌讳不切实际的猜测,跟没有百分百把握的线索。”
她深睨那支竹签,心中已是明了,朔月教兔子完全可以对那位表兄进行换魂,从而杀害公孙兰。倘若是这样,两起案件完全可以并案重审,只要找到那三根丢失的签,便能解出云隐寺被灭门的原因,更能直接找到凶手。
兔子……
李长乐拔开插销从更衣间出去,心不在焉往前走,感觉如坠雾里云端。真相仿佛唾手可得,她却没有勇气拨开云雾见天明。
“等等,你在后台是不是在找人……找,找玲珑姑娘?”阮毅琛追上去抓住她的手,发现白皙细腻,可胸前一马平川,让人难以置信。
暗忖这厮生得秀美,难怪令女子欢喜。
李长乐瞥了眼他的手,扫视后台发现没有玲珑身影,颔首确认他的推测。旋即,被他拽出化妆室,到了一处独立厢房,轻磕门扉。
“吱呀~”
开门的是玲珑,她浓妆淡抹,穿白色霓裳,看向李长乐,眸光渐深,红唇启齿道:“奴家只伺候一人,现下只能进来一位。”
阮毅琛鬓边青筋微跳,扣住踏进门槛的李长乐的手,紧抿唇不语,目光扫了眼她胯下,犹疑片刻,才松开了手,默默退离门扉。
一个没有用处的宦官,即便行了不轨之事,也不会大有损失。毕竟本事摆在眼前。
玲珑深睨他一眼,掩上门扉,看向秀美端立的宦官,走过去牵她的手,向床榻行去。
“你这是要……伺候我?”
李长乐哭笑不得,摆手示意使不得,却被她一个翻身压住,经纤指挑起的脸微微泛红。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头迅速翻身,反下为上。
“急什么,我们还有情调未谈,这般粗鄙的举动,可配不上姑娘冰清玉洁的外貌。”
玲珑闻言轻笑,寡淡的眉眼染上轻藐之意,似乎见惯了这般伪君子,倒也在意。纤指掠过李长乐的脸颊,嗓音不同弹唱时的悦耳,反而有种清冷沙哑:“官爷好雅兴,是玲珑唐突了,不知要如何情调,才配上这般容貌?”
她纤指在李长乐喉结处摩挲,倏然起身吻住她的唇,在惊愕的目光中浅笑:“官爷好羞涩,又是生面孔,莫不是第一次来?那玲珑可要好好招待,以免让官爷回去不开心。”
这女子气力大得惊人,直接又反下为上,褪去外衣,只余一件里衣。李长乐瞧见了如鲠在喉,分明读懂了她眼里的痛楚,可身不由己,她只能靠此为生,毕竟是……“官妓”。
教坊第一部的女子,皆是罪臣之女,或是战场上的俘虏,皆被充入教坊第一部,沦为官家人的奴隶,活得不如猪马牛羊。
不过出名的女子,倒是过得滋润。是在宦官之上的阶层,但也三斤八两,好不到哪去。
李长乐面露不忍,抬手止住了她褪衣的举动,推开她起身立定,外氅一扬披到她的身上,柔声说:“你是孙太医的女儿,不是什么罪臣之女,这勾栏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褪不掉你的衣裳。莫慌,我不抓你,我会保护你。”
玲珑不可思议注视她,眼底柔水荡漾,映出粼粼光华,从未见过明知身份,还是愿帮她穿上霓裳,盖住最后一层尊严的男子。
玲珑紧咬下唇,印出血痕,目光扫过赤色蟒服,扑进她怀里啜泣:“我等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