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伫立一旁的上官婉儿身穿茜色软烟单罗纱,一扫安之若素,岁月静好的娴静,给脸色添上几分艳丽。她快步到岸边伸出手,喜笑颜开:“太子殿下,我终于等到你了。”
红袖扫过李长乐的发顶,她坐在船里仰首望去,看到彦珩未语先笑,搭上了她的手,从旁边跃过上了岸。
“太子殿下为何跟内臣一同前去夺花灯?”
彦珩不动声色,斜睨一眼犹被丢弃的内臣,心沉闷地疼,嘴上却不得不说:“缺个摇浆的人,刚好她来得早罢。”
上官婉儿心满意足,佯装不经意扶他肩膀,望向射箭送情人灯的铺子,期许问:“太子殿下能不能帮个忙?”
彦珩颀长英俊,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极有耐心地往她那边偏头,认真倾听询问:“钟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她故作神秘,带他到彩棚前,指向不远处的移动靶子,抬首对他笑靥如花:“为我赢得头筹好不好?是一个情人花灯,我想把它送给最喜欢的人。”
此话一出,爬上岸的李长乐一个趔趄险些摔进河里。
幸得彦洵及时抓住,将她带进了怀里,旋身一转远离湖岸,立于花灯之下,剑眉星眼担忧问:“长乐怎么样了?”
李长乐刮了眼区别对待的彦珩,以及两面三刀的上官婉儿,摆手摇头:“臣好着呢,就是肚子有些饿了,想泡杯绿茶喝喝。”
“你呀,夜间不宜食茶,不然夜不能寐,胃和肝脏会受不了。你可是会医术的,难道这一点不是最清楚的么?”
彦洵亲昵刮她鼻子,指尖扫过通红地眼尾,神情充满了怜惜,心底也不好受:“长乐,我们也去赢头筹如何?”
还未等她拒绝,彦洵过去唤了一声“大哥”,言语恭敬,态度谦和,并没有因为李长乐的存在而产生敌意。
他示意商贩递弓,看向挂牌上的规则,把箭筒交给李长乐,旁若无人说:“长乐,我是输是赢,都交到你手上。”
“昔微,无须担心着急,无论如何,我都会倾尽所能。”
彦珩小心把箭筒递过去,面上毫不掩饰关怀,担忧问:“可还能拿得住?实在重就让他们担着,以免伤了你的手。”
上官婉儿心中感动,抱着箭筒摇头,幸福笑:“太子殿下,我何德何能有你照拂。不重,一点都不重,心里满满的。”
听及此话,李长乐抱紧了箭筒,看向故作柔弱往彦珩身上贴的上官婉儿,不自觉凝眉。她气不打一出,重重放到台面,抽出一支羽箭递给彦洵:“阿洵,不论谁倾尽所能,我都坚信赢家是你。你就是我心中最大的英雄。”
情话谁不会说,有什么值得炫耀。
“人有时候坚信的信念,遇到强敌也会破碎。”
彦珩斜睨她一眼,颇为不满地昂起下巴,持弓的手指尖泛白,极为隐忍地埋下情绪。他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 ,身体微向前倾,搭线拉弓。
“嗖!”
离弦之箭,势如破竹般击碎移动的木头人。
“信念持之以恒,即使有所破碎,也会如野火吹又生。”
彦洵别有深意,四目相对火花迸溅,但很快泯于情绪中。他搭线拉弓,指尖似有疾风发射,迅速击毁移动目标。
“尚且试试。”
又是一箭击破,引得众人过来围观,纷纷绷紧神经。
百年难得一遇场面。
从未见过皇太子跟洵亲王比试。
因为他们从小感情要好,皇太子关爱手足无人不知,更是代国一等一的榜样。而今洵亲王病况全无,经南平郡王刻苦训练,定然大不同从前,都想要一饱眼福,看看到底谁能赢得头筹,在往后的风云榜中占有一席之地。
箭筒里还剩最后一支羽箭,上官婉儿看得心花怒放,踮起脚尖亲吻彦珩的脸颊,动情说:“太子殿下,我相信你。”
“长乐,把箭交给我,我替你横扫不快。”
李长乐握紧最后一支羽箭,抿唇默不作声,眼睛死死盯视对面。若非彦洵轻捏手背,仍沉浸在情绪失控的边缘。她抬首望去,撞进了一对心疼地眸子里,缓缓松开了手,暴躁道:“好呀,那就有劳阿洵了。”
“嗖!”
“嗖!”
两箭齐发,迅疾击爆移动目标的头颅!
众人屏息凝神,仿若看到时空滞碍,尖锐羽箭击破木头人的头颅,刹时炸裂爆破,木屑向四处飞溅,散落一地。
无声。
还沉浸在震撼中。
片刻,第一个掌声将众人拉回现实。
掌声如雷响起,商贩也忍不住拍手叫好,更为惊讶的是皇太子居然放水了,而洵亲王进步飞快。听闻原来还是个病秧子,没想到仅用了半年时间恢复就成了这样。
“实在叹为观止,这场比试居然是平局!”
“是呀,太子殿下与洵亲王射技相当,看来我国又要出现一个叱咤风云人物了。不过这般比试,充满了火药味,莫不是为了女娇娥大打出手?”
“快,让文官绘到册子上,编写成曲儿让戏子哼唱!”
“那是为了谁,莫不是旁边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宦官?”
“好题材,这戏就这么定了,教坊司过几日带人编排!”
彦珩横扫一记锐光,众人乌云般散去,还不忘瞅那生得秀美的小宦官,猜测是不是像画本子那样假扮。
“二位爷,你们要的姻缘灯在此。往里边写上彼此的名字,便可长长久久,永不分离,可谓是寓意极好!”
上官婉儿接过花灯,提笔写下了自己跟彦珩的名字,藏于身后,含羞递了过去,“太子殿下,这盏花灯送给你。”
“我一介男子,不需要花灯,昔音你就别开玩笑了。”
彦珩果断拒绝,蓦然瞥见李长乐收下了另一个花灯,脸色瞬变,改了注意收下花灯,用不大不小地音量说:“甚好,我们一起去湖边点灯祈福如何?”
“太子殿下,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上官婉儿从丫鬟递来的木盒中,取出一尊他持剑纵马的木像,一看就是精雕细琢,黄金软甲形态分明,晶石镶嵌在上边金光闪闪,无不诠释华贵。
李长乐想起被蛊师收走的物件,一对比简直云泥之别,她备受打击,蔫若枯萎的花朵,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是败给了绿茶,是败给了贫穷。
“长乐,我带你去看千灯。”
花灯两头有柄,彦珩递去一头示意她牵上,“长乐,人潮汹涌,你要抓紧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你弄丢。”
李长乐心不在焉地点头,握住了另一头柄端,跟着他涌入人群之中,登上了鹊桥,朝反方向行去。
上官婉儿愈发笃定当日点拨彦洵的决定,脸上浮现出一抹势在必得地笑。她眼尾余光瞥见暗中观察的王淑妃跟南平郡王,此行任务井然有序地进行,不过多久就能如偿所愿。
“太子殿下不去追么?”
注视他们远去的身影,彦珩不知觉松开手,木雕摔得四分五裂。他淡然看去,只道一句:“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