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慌得伏地不起,李长乐大概能猜到朔月教的计划,看来还是那般热衷游戏。她笑里藏刀,故作惊讶道:“今日听闻,有人在外边嚼本督的舌头,不知是谁不服本督坐上这个位置?”
两人身形一振,顿然被一道逼近的阴影笼罩,只听头顶响起一句话:“半个时辰后,召集所有人到东厂大厅来会,本督倒要看谁的舌头好。”
拔舌之刑!
他们一下子就想到这个痛不欲生的刑罚!
深知此人断案如神,没有半点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一旁的锦衣卫千户抽出短刀,却被她出脚迅速压制,踩得手背动弹不得。
很快,一根银针掠过喉咙,血溅满地。
李长乐放下宽袖,颇为惋惜身上的官服,掏出锦帕擦手,看向旁边抖若筛糠的锦衣卫百户,纤指如毒蛇一般拂过他的脖子:“我这人知书达礼,最讲究礼尚往来。要是谁不服,可以明着单挑,没必要像个娘们一样的嚼舌根,明白?”
锦衣卫百户磕头如捣:“小的明白,小的知错,小的不敢,还请督主恕罪,督主饶命!”
“朔月教领头非核心人员,但也历经残酷训练,自是不会招出什么。既然昭狱把人转到炼狱,便在明日午时,放于午门斩首示众。”
听这几乎冷漠无情的语气,锦衣卫百户难以置信,这还是传闻中舍己为人,宽宏大量的李长乐,腹诽果然升职后露出真面目。
他瞥了眼身侧死去的伙伴,毕恭毕敬退下。
待人走后,李长乐对门外当差吩咐:“把人拖下去喂狗,顺便清理此处痕迹。”
当差者进来把人拖走,用擦布把地拖干净,对这个新上任的掌印刮目相看,暗忖果真雷厉风行,同传闻中那般冷静果断。
等通风去了血腥味,李长乐才按下暗格,将白玉玺藏起来。随即用钥匙打开专用柜子,指尖掠过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玉玺,意味深长笑了。
根据这几日伴在君王侧的观察,彦励有夜间去往嫔妃寝宫的习惯。要想取得先帝遗诏,还得让彦晴晴再度忆起密格的详细方位,如此才能手到擒来。
届时风云变化,谁主天下,谁又能掌控?
戍时夜歇,瑞雪霏霏,压弯枝头艳梅。
尚书府内,大灯还亮,用完晚膳几个大有来头的人坐在椅子上,足边炭炉烧的是皇家御用银屑炭,侃侃而谈新上任的东厂提督。
衣着华贵,面色驼红的工部尚书说:“听闻东厂正在调查我们的事儿,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史部上书孔凡挥手轻笑:“一个阉人,能厉害到哪里去?不过破获了几桩案件,便以为能够跟诸位老油条相提并论?”
礼部尚书尖嘴猴腮,笑得眯了眯眼:“如今还是个没坐稳的小屁孩,届时孔大人加以考核,就凭她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不得乖乖掉下来?
一场比试,打回原形,还不是个没出息的掌班。就算皇上器重,她顶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头衔,定然如坐针毡,退位让贤也是迟早的事儿。”
“砰!”
房门被人踹开,冷风冷雪灌了进来,使得在场三人微一哆嗦,望向正拂去身上雪花的宦官。
身穿赤色蟒服,头戴乌纱帽,面容秀美似女子,持手铳正对高座之人——这是李长乐的特征。
她身后跟着两名掌班,屋外厂卫包围得水泄不通,而府里的打手,已经被按压在地上无法动弹。显然是有备而来,且当场抓获。
“大人好兴致,烧着连皇太子都不曾有的银屑炭,夜里聚拢于此,无视代国律法,暗中勾结。”
李长乐一脚踢翻炭炉,身后掌班反应很快,立即端来一盆水扑灭。她故作痛心疾首,看向被押住的两名尚书,啧舌摇头:“此罪按律当如何?”
蛊师睁开眯眯眼,笑道:“褫夺尚书一职,收缴所有财产。且严重者,拖至午门斩首示众!”
见孔凡还欲狡辩,李长乐展开一卷《提名户》,上宗记载他这些年收刮贿赂,搅乱科举制度,害得寒门子弟白费半生苦学的顶替名单。
孔凡脸色骤变,跟那几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间,仍是不慌不忙,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李长乐会意,示意他们把这两名尚书带下去,掩上房门说明话。可也没有开口,只等猎物投入陷阱,一个转身避开触碰,坐到椅子上。
真是舒适,垫子居然还是虎皮所制。
见她静候下文,孔凡弓背而立,双手交于身前,好声好气道:“督公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李长乐眼波流转,抬眸看他前后转变的态度,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铳塞到靴筒里,淡淡道:“西北旱灾,孔尚书家财万贯,行了诸多不良事迹,是不是应该积点功德?”
看这阵势,必然会大宰一顿,可忽悠过一时,再反击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孔凡忌惮她手里的《提名户》,舔了舔唇推测:“五千万两?”
老东西,猜得还挺准呀。
李长乐负手而立,起身打量这间屋子里挂在墙上的名画,还有珍贵的茶具,摇了摇头。
小兔崽子,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噎死!
孔凡吞声忍气,端茶饮水的手抖了抖,面色难看极了,便知她言下之意,打算打感情牌:“督公曾在教坊第一部要了位貌美女子,原本批函很久,老臣生怕耽搁要事……”
“那是今上的恩准,怎么,孔尚书也想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李长乐发现墙上挂有一个老鹰标本,眼珠嵌有琉璃,里边有一只蛊虫在爬动。她明眸善睐,抛出一口价:“每个人,五千万两黄金。”
“五千万两黄金,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孔凡将茶盏摔到桌上,气得浑身发颤,又见她露出满意地笑,便知着了道,忙调整心态。他脸色阵红阵青,过了半晌默不作声,打开门示意官家过来,“去……准备五千万两黄金,给督公带回去。”
“大晚上哪里有……”
触及眼神示意,官家明白了,正打算命人去地窖抽武器,却被厂卫一路跟着,只能硬着头皮,从底下搬出一箱箱金灿灿的黄金。
饶是李长乐司空见惯,都险些惊掉下巴。这孔尚书胆大包天,仗着朝中势力知晓无人敢查此处,便将大量金子藏于地窖之中,恐怕五千万两黄金,就跟斩断一只手臂一般。
她克制地看了一眼,满意拍拍孔凡的肩膀:“几位尚书为国库分忧,实在辛苦了。这番善举,本督一定会禀报今上,给诸位颁个‘良民’奖状。”
言讫,示意厂卫带东西陆续撤退。
一时间,尚书府人去财空,气得孔凡怒捶桌子。
“孔尚书,人家不是给你颁了奖状吗?”
黑暗中,走出一个吊儿郎当,贵气逼人的男子,正是年今十八岁的彦成项。他一屁股坐到李长乐前面坐过的椅子上,问:“你说父皇已经识破我们,那接下来的棋,又该如何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