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慢炮一旦炸响,将会引爆地下埋设的所有机匣雷,威力足以摧毁整个民宿区,您不能冒这个险!”
蛊师心中敬仰彦珩,揪紧了心不肯离去,过去拉拽遭受一道内力击飞出院门,趴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他被护城军驾着离开,手脚还在半空中扑腾:“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吗?!她一个不足轻重的内臣怎么能跟你比,你可是代国唯一的皇太子啊!”
听及此处,一直沉浸在悲伤过去的李长乐猛地抬起头,看到彦珩置若罔闻,径直走向矮台。他穿着收身的玄色轻装,双腿笔直修长,手中机关扇折叠出拆弹工具,精干利落地对机匣进行拆卸。
许是遇到问题,额头渗出一层薄汗,神情有些凝重,眉间拧出一道沟壑,却没有影响拆弹的动作。看起来安静而又稳重,让她一时看了入迷。
“饿了吗,回去要不要吃烤鸡翅跟榛子酥?”
他语气轻松,手不曾空闲,叮叮当当的零件拆卸声时不时响起,仿佛面对的不是炸弹,而是在编织藤条。
李长乐有片刻惊诧,下意识回应:“臣还要食凉糕。”
思及豆沙味的唇,彦珩笑颜逐开:“好,到时候给两份。”
紧绷地弦忽然松缓了,有种回到东宫闲谈一般,四下寂静无人,唯有春风拂面,连汗也退去不少。李长乐眼眶含泪,抱有一丝试探,迟疑轻问:“太子爷为何不弃我?”
似乎处理完机匣了,他疾步走了过来,握住了李长乐的手,扣紧腰身一转,整个人坐上了凳子,把她换了下来。
他紧盯浮动的地面,发现埋设的炸弹有一根线衔接屋内,脸色一点点褪白,语调仍是轻松:“本太子的金身,岂是他们凡夫俗子能够觊觎的?傻狍子,帮我搬块石头。”
“我去去就来!”
跑到院门的李长乐脚步一顿,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心慌意乱,奋不顾身奔了回来,蹲立在他膝前不肯走,摇头直落泪:“我哪儿也不去,我就想待在你身边,哪怕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块儿!”
“乖,听话,拆炸弹需要石头压住凳子。”
彦珩抬手拭泪,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容中带有几分难得的少年顽劣:“李长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连我的命令也要违抗,是想扣完这个月俸禄么?”
李长乐抓紧他的手,注视黑曜般眼眸,纵容自己沉溺其中,心海澎湃而又汹涌。她坚定不移道:“就算是扣完今年的俸禄,臣也不要离开太子爷半步。臣说过,臣命中注定是要伺候太子爷的,即使是死,也不能改变一切!”
彦珩眸光灼烈,有一刻恍惚想要拥她入怀,但理智压制住了情愫,让他不得不狠心推开:“你以为你是谁,也配跟我在一起?!也不看什么身份,跟我在一起有什么……”
李长乐捧起他的脸吻了下去,在他错愕间用力劈向后颈,一滴泪滑过脸颊,渗入彼此的唇。只听一声炸响,屋内火光冲天,掀翻青瓦红砖,灼热地空气灰尘震荡四方!
沙石泥尘,排山倒海,放慢似的飞溅而来。
她不顾一切把彦珩护在臂弯下,随着塌方沉了下去。
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是那么那么喜欢眼前人,甚至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付出生命去倾尽对待。
六月十八,天气宜人,亲王府满池荷花怒放,在微风中摇头晃脑,千姿百媚,让绿叶妒忌得浮浮沉沉。
躺在病榻上的李长乐拆开了纱布,坐着轮椅到镜前端看,脸上的划痕已经消去,就是脖子边缘残有一道疤痕。
是石板砸下来时磕到的,幸好她是个开朗的现代人,要是古时女子,恐怕也一哭二闹三上吊,觉得毁容了。
那场爆炸没有将民宿区夷为平地,却把院落炸毁了,铺天盖地而来的石块将他们掩埋。李长乐在这场蓄谋已久的危难中,被石块压伤了腰,以后再也不能跳舞。
但也无伤大雅,她本就是一个与琴棋书画,刺绣起舞毫不相干的女子。反正不曾拥有,又谈何失去?
听过来救治的太医说,彦珩那边的情况也不好,一直昏迷不醒,伤到了脑部,休养一段时日或许就能恢复正常。
她依稀犹记,百姓把他们刨出来时,所有人都围着彦珩热泪沾巾。唯有周宽宏扑过来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像个没了爹娘的孩子,一路抱着找太医。
昏睡那几日,她迷迷糊糊听到周宽宏在耳边叨唠,经军器局证实,彦珩拆卸机匣成功了。但没料到凳子底下的升降地板,还有一根衔接屋内慢炮的陷阱。
剪断,地雷会重新衔接上机匣,连爆炮一起轰炸。
留着,需要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压制。
两者区别在于:前者,会将民房区范围内的一切事物摧毁;后者,屋内的慢炮爆燃,凳子上的人会被炸死。
庆幸的是,朔月教忽略了屋内的爆燃会引起地面塌陷,导致他们沉下去避过了冲击波,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白玉微瑕,才能彰显真实。”
站在身后的彦洵,用栉子帮她绾发,戴上许久未碰的尖帽,披上东厂役长的衣袍,搀扶她起身走路。应是两个月没有下地的缘故,她发现忘了怎么迈步。
彦洵没有一丝取笑,在旁温柔耐心教她:“先抬起左脚,往前迈出一小步,再抬起右脚,往前迈一小步……”
李长乐亦步亦趋,正要沾沾自喜,周宽宏从外边走了进来,泼了一盆冷水:“嘿哟,哥哥闲来无事,不学人走路改成学鸭子了?就这种脚在前面跑,身子在后面追?”
说着昂首挺胸,夸张地迈出脚步。
李长乐瞟了眼脸色微变的彦洵,捶胸口剧烈咳嗽,提醒适当收敛一些,结果他还不知悔改问:“鸭子肺痨了?”
“哈哈哈,一段时日不见,憨子越来越爱开玩笑了!”
她过去拍周宽宏的肩膀,放声假笑,趁机拧他的胳膊,挤眉弄眼,咬牙切齿说:“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学的是洵亲王,你口无遮拦,迟早要被送往刑部伺候!”
周宽宏与她眼神交流一番,立马打了自己一巴掌,连声认错:“臣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把洵亲王比作鸭子!”
说着朝彦洵躬身作揖,懊恼不已:“还望洵亲王海涵。”
见二人如此逗趣,彦洵喜笑颜开,也没有在意他的心直口快,莞尔道:“无碍,长乐身子刚刚痊愈,在府中实在烦闷需要人逗趣,你要在东宫没什么事儿,就经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