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换一盆水来清理太子爷的伤口。”
“太子爷有令,切勿让李掌班进来,把她拦在外边!”
寝殿房门紧闭,里边忙得焦头烂额,时不时有宫女端着一盆装有绷带的浊水出来。一盆接着一盆,李长乐触目惊心,几次三番要进去,都被守卫持刀拦住。
她没料到伤口会有那么多,看出血量似乎不止烫伤,还有刀伤。许是归来时他掩饰得很好,才没有露出端倪。
“快让开快让开,钟太医过来了,大家赶紧陆续撤退。”
尾随而来的还有五个医士,可想而知彦珩伤势有多重。李长乐像个犯错的孩子避到一旁,还是挨撞了一下,手里的天山雪莲掉落在地,惊得太医停下脚步,以为是她偷来的。
他伸手示意交出:“如今天山雪莲价值十万两黄金一盒,甚至高价都不一定买到。你才升掌班不到半年,即便花去全部俸禄跟奖赏,也不可能买到一盒。识相还是交出来。”
李长乐听后红了眼眶,交到钟太医手里:“给他用上。”
背上的疙瘩疤日渐变小,如今只剩小指般形状,皆是归功于两盒天山雪莲。李长乐只知道戴着狮子面具的人是彦珩,却不知他一掷万金,大费周章弄来了那么多盒。
难怪他如此拮据,他用自己的月禄给她疗伤。
她又再次抓住了钟太医,借着他的遮挡挤了进去,穿上周宽宏递来的专制防护服,走进了屏风后,被眼前一幕惊住。
健硕身躯布满刀伤,伤口像是被锋利的线划入,且很深。
鲜血浸染床榻,周围溅得到处都是。
彦珩痛得大汗淋漓,皱着眉头不断调整呼吸,吐出浊气。在触及李长乐的视线时,下意识要拿罗衾盖住遍体鳞伤的身子,却被她扣住腕处,“相信我。”
他颇有些楚楚可怜模样,别过脸去,松开了手。
“身体多处被锐器所伤,部分已经伤及筋脉,速用麻沸散加酒让太子爷服用。你们用消毒水清理伤口,要快!”
李长乐解下药袋,从里边掏出白瓷瓶装的消毒水递给医士,接过钟太医调配好的麻沸散喂彦珩,便穿针引线,对伤口进行缝合。有些地方筋断了,便小心快速缝合。
伤口处理完毕,敷上了天山雪莲,用纱布包起来。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彦珩除脸以外,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在场所有人吁出一口气。
钟太医对帮忙收拾、消毒手术器具的李长乐刮目相看,甚至好奇问道:“李掌班怎么会有麻沸散跟天山雪莲?”
皇宫对于药物管制严格,只有太医院才能有这些东西。
李长乐面不改色,淡淡道:“太子爷常年在外,身上都会备有这些。难不成钟太医要对护国英雄的自救药包置啄?”
钟太医脸色微变,朝她拱手:“臣不敢造次。”
“钟太医为人正直,本就与小人不同,但说无妨。倒是我太过敏感,语气太过冲了些。”她把钟太医的刀具收拾好,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送他到了东宫门外,躬身作揖:“慢走。”
“李掌班不必行此大礼。”
钟太医回礼,见她不肯起身,便也对这操刀冷静的内臣刮目相看,也没有计较她的突然反诘,更不会透露出去。
把人送走以后,李长乐回到寝殿,见里边已是被宫女清理干净。就连染血的床榻等物,也都焕然一新。
她挪来凳子,守在床畔静坐不语。听及身后传来脚步声,迅速持铳回望,见是蹑手蹑脚的周宽宏,才放回靴筒里。
“哥哥一宿没睡,现下已是晌午了,要不吃点东西?”
李长乐示意他放桌上,连鸡翅跟榛子酥都没看一眼。
周宽宏暗自叹息,也觉得昨夜书房里出了古怪事,便如实说:“昨夜哥哥奔赴冷宫,太子爷本来在书房好好的,突然推开门要出去,道哥哥遇到危险,叫我去备马。
可是我一直保持着要进入书房给太子爷添茶的动作,跟东宫里的守卫一样动弹不得。我看到,太子爷被一堆奇怪的符文围住,他拼了命要冲出去。”
奇怪的符文……
李长乐在桌上倒茶水,示意记性好的他画出来,结果看到几个代码样式,心凉了半截——是系统在阻止漏洞运行。
她脸色煞白,看向彦珩的目光含有感动,哑声问:“我明白了,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情你谁不谈,必须守口如瓶。”
周宽宏老实点头,蹑手蹑脚出去,把门带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人才醒了过来,喉咙里发出沙哑地痛吟,惊得李长乐找来软枕帮他垫上,“你不要乱动,好好躺着,我去帮你倒杯水,桌上有甜点给你吃。”
她倒了一杯水凑到彦珩嘴边,见他眼底流露出笑意,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由抚上脸颊:“我可是脸上沾了血?”
彦珩摇了摇头,俯首饮水,尽管很渴,也没很急。
李长乐鼻尖泛酸,眼泪止不住落下,滴进了他的绷带里。
彦珩饮水动作一滞,看向她的目光前所未有地温柔,凑过去微微俯首,吻住了她的泪水,又顺着脸颊,覆上了唇。
李长乐扣住他的脖子,与其辗转反侧,唇间拉出绵长。
“你这个举动不像是脚本故事。”
彦珩与她额头相抵,鼻音轻轻应了一声,望进噙满泪水地眼眸里,语气透出一丝得逞:“神自以为是要篡改我的记忆,却无法阻止我对你发自本能的保护欲。李长乐,往后不要试图从我身边逃走,万水千山,人潮拥挤,我也能将你找寻。”
心海翻涌,拍岸巨响,在耳畔回荡不绝。
李长乐哽声问:“为什么?”
彦珩往后退,靠在软垫上说:“我们的契约永不灭。”
语气理所当然,毋庸置疑。
这时,李长乐手臂传来阵痛,她下意识捞起袖子看,上边翻滚几行字:任务完成百分之五十,病毒清除百分之五十。
由于漏洞因为宿主缘故增强破坏力,扰乱系统程序,导致脚本故事无法运行,本系统将不再干涉感情线。
建议宿主为达成阻止漏洞扩增目的,采取色诱、下毒、挑拨离间等非常手段完成终极任务,切勿让其成帝。
李长乐看了眼望来的彦珩,耳根发烫,在心里发问:他现在还能看见这些代码吗?你的意思是,脚本故事不能再控制他的思想感情,只能让我采取各种方式阻止他成帝?
这是不是表明,脚本故事本就异常,这里的程序早就有问题,所以我才作为修复工具来到虚拟时空,为的就是阻止他成帝,按照原来的脚本故事进行?
系统回复:由于宿主完成百分之五十的任务,本系统已恢复部分功能,不会被发现异常。宿主猜测不错,必须按照原来脚本故事进行,阻止彦珩成帝,才能真正修复漏洞,阻止病毒有缝可钻。
由于宿主完成任务到半,本系统奖励宿主提前一岁恢复女性身份,并延长寿命十年,希望宿主不要违反规则。
否则将相应扣除所剩寿命。
李长乐思忖片刻,继续问:这里的时间跟外面是否对等,那些察觉到代码的人,会不会被消除记忆?
系统回复:虚拟时空一年等于现实世界一天,但若宿主违规,会进行相应寿命扣除,直到死亡为止。本系统已清除故事人物残存记忆,请宿主考虑色诱。
“卑鄙的神都对你说了什么?”彦珩看穿一切,凛冽地目光扫过她白皙的手臂,嘴角噙有一抹讥诮:“又想掌控我?”
这家伙怎么那么精明,一猜击中。
李长乐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用粘腻细长地嗓音问:“狮子,过了大半天了,你现在饿不饿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彦珩明知她图谋不轨,仍是遂了她的心意:“嗯。”
“那要不要生米煮成熟饭呀?”李长乐翘起修长的腿,兰花指妖娆抚过,抛去一记媚眼:“天冷了,我还能暖被窝哟。”
彦珩眼底藏笑,挑眉问:“你想老牛吃嫩草?”
一语猜中心思。
李长乐夹腿端坐,笑出一排牙齿:“明明是互相馈赠。再说了,这男女之事早晚要行,你都十八岁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还守身如玉到老,等着人们给你立贞节牌坊吧?”
“你以为……我现在这样,奈何不了你?”彦珩偏不如她所愿,存心要吊着胃口,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饱餐一顿。
他懒懒开口:“主持,把她拖下去。”
语音落下,一个假扮守卫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历来驭马的车夫。他扫了眼抱着床头的李长乐,提起她的后襟,毫不怜香惜玉的扔出了寝殿。
李长乐不满站起身,欲要跟他讲道理,又觉得自己打不过这神情严肃的假和尚,便拍拍尘土,打道回府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隔三差五到寝殿一趟,变着花样色诱彦珩,嘴里的情话,糖衣炮弹似的到他身上。还借着照顾主子的名义公休,趁着主持不在,夜里穿着一身“轻装”上阵。
“小~狮~子~”
她推开门扉,摆了一个自以为勾人的姿势,探出一张精致小脸,绽开恰到好处地笑。
彦珩冷冷瞥去,又端起兵书研究排兵布阵,未曾吝啬她一个正脸,或是一句期盼已久的赞美。显然已经熟知目的。
“居然对我这般美貌视若无睹,以往的调戏去哪儿了?”
李长乐钻了进去,又用脚掩上门扉,精致走到他身边,扫视已经解去的绷带,纤指拉开衣领往里边探去——不愧是天山雪莲,物有所值,能很快促进伤口愈合。
不过半个月,就只剩疤痕了。
她旋身坐到榻边,从他双臂下钻到怀里,挡住了兵书。
面面相觑,四目相对,有电光石火在迸溅。
“狮子,天冷了,咱们该歇息了。”
彦珩扣住她欲要宽衣解带的手,无奈笑:“傻狍子,现在是晨时,你觉得我睡了将近半个月,还会觉得疲惫?”
“那正好呀,精力过剩对身体也不好,不如我们……”
“经祤宴山庄搜查,皇陵内并无皇爷爷的随身玉,说明在他驾崩之时,玉早就被人顺手牵羊。而当日在场的人有五个,分别是:父皇、公孙策、孔凡、王提督、孙太医。”
听到线索,李长乐也不闹了,就在他双臂包围之中,恢复了以往的认真。她凝眉思量,开口说:“王提督已经不在人世,他的遗物经过搜查并没有其他物件;而孙太医两个月前告老还乡,回去不到几日,由于尝百草缘故死在荒野。”
孔家在朝中势力占半边,当初是反前太子党,所以不会收走随身佩,公孙策是太傅,清高自居,不屑如此。
父皇本就有随身佩,长期佩戴身边,也不会在混乱中注意到这块随身佩。毕竟玉带香的工艺,于皇室而言不足为奇。
思及此处,彦珩把兵书放到一旁,自然圈住她的腰,使得彼此距离靠近。嗅着愈发芬芳的女儿香,目光若有似无掠过她的胸口,但很快恢复清明,提点道:“把目光放在孙太医身上,他死有蹊跷,相关备案你要潜入黄册库一探究竟。”
李长乐颔首,疑惑问:“孙太医可有亲人?”
“有一独女名为玲珑,身在教坊第一部,你要是想从此处暗查,必须避开阮毅琛,他是这里的常客。”知她喜欢刨根究底的脾性,彦珩俯首咬住她的唇,浅尝了一口榛子酥的味道,与其额头相抵,低声说:“切勿追问阮成功一案,除非他开口。”
李长乐也啄他一口:“为什么?”
“这是他的逆鳞。等你往后有得力干将在门下,便要知己知彼,才能为其所用。”彦珩把她抱下床榻,重拾兵书端看,眼角余光也没有忽略掉她的怅然若失,淡淡道:“近来先不要调查,宫里接连出事已经全城戒备,你利用职务之便也会留下出城记录。届时引起怀疑,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李长乐点头,暗忖这厮怎么如此坐怀不乱?
她垂首低看一马平川,终于找到原因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