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稍等片刻，臣去拿一件物样过来。”
他跑回寝殿，抽出钥匙开门，从暗匣里取出桃花牌，出去后又快速锁上。随即向书房奔去，气喘吁吁，当着他的面用凳脚敲碎了，只见棉细如沙的褐色药粉渗出。
殿内瞬时花香芬芳，万没料到能保存如此之久。
彦珩大开眼界，拾起碎玉发现桃花中有一条顺着脉络的暗槽，倘若通过细管注入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求工艺极高，稍有不慎就会损坏美玉。
他接过李长乐递来的纸张，把桃花香装进起来，指腹轻轻摩挲质地匀润的碎玉，沉思片刻，说道：“皇爷爷的随身玉是五爪金龙，父皇的是咬珠蟠龙，我的是麒麟，老二的是白泽。定制得中规中矩，并未有半点异常。
倘若真如你所说，还有第五件随身玉存在，那么当年皇爷爷给了谁，又为什么秘密行事？”
李长乐迷惑摇头，有些犹豫地说：“太子爷说最后一块玉，是项亲王当年讨要得来，那玉提前制作，为何图案会是白泽？以项亲王的位阶，补子上绣的就是白泽。”
就像量身定做一样。
究竟是先帝有意为之，还是幕后黑手刻意为之？
结合她提供的线索，彦珩豁然贯通：“皇爷爷服用百毒不侵丹药，要是真的有用，一般毒物肯定伤不到他。
哪怕是香粉也不行。
如果有人知道破解之法，在随身玉上做了手脚……”
他取下麒麟玉佩，捏在手中犹豫了一下，轻而易举掰断，有淡雅药香飘出。用纸张包住粉末的手微颤，可想而知有多么不舍：“你不用操心，我会让祤宴山庄去分析。等一段时日，就能知道藏在里面的成份到底是什么。”
他用鲁班盒珍藏随身玉，说明极其爱惜。如此弥足珍贵之物，却因为她提供不曾确定的线索而掰断。
可想而知，他毋庸置疑的坚信才会这么做。
一直以来，李长乐都认为他在不断试探。而今才知，狮子并非不屑一顾，而是做到了百分之百的信任。
她心海翻涌，倏然撞上含有水雾地黑眸，有一丝慌乱。
“你如此痴迷我的皮相？”
她脸红，诚实回答：“太子爷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在这一点上，我不否认你很有眼光。”
彦珩轻磕桌面三下，守卫走了进来，瞥了眼一旁的李长乐，深知此人格外重要。便不避嫌，唤了一声“主公”。
接过递来的两包纸，他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很快，与门外的另一人交接，消失在深夜中。
“太子爷把东宫里的下臣都换了？”李长乐惊讶道。
彦珩避而不谈，呷了一口茶水说：“五个琇人，一共死了四个，当年引起不小风波。东厂跟锦衣卫联合调查，我也有所听闻，表面上是同行妒忌争执引起。”
“太子爷是想让我回尽快复职，回东厂调查此事？”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李长乐跃跃欲试，对于办案调查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虽不能妙手回春，济世乐千家，但可以平天下奇案，救底层出水深火热之中。
她想凭借实力，成为东厂最大的官，能够有一朝改变宦官多舛的命运，不再像草木牛马一般，活得那么艰苦。
朔月教为非作歹，半年后要来夺走彦珩的躯壳，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哪怕不为了自己，也谨记刘厂死前嘱托。
拼了命去护住他！
“傻狍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当你的保护伞、垫脚石，你尽管把手伸高伸长，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彦珩取出积雪修复膏，按她坐到凳子上，解开了她衣领的玉扣，锦帕湿水拭去傅粉，看到了一条蜈蚣似的疤痕。
心下一沉，暗暗发誓要将朔月教斩草除根！
“太子爷打一巴掌给颗糖，怪虚伪的。”李长乐吐槽道。
彦珩微一挑眉，将修复伤痕地药膏抹上，力道轻柔，未曾放在心上，而且是问：“那你愿意躲在我的身后？”
李长乐认真思考了一下，坚定摇头：“臣不想像教坊司的班女摇尾乞怜，更不愿像世人口中那样，靠着献媚讨好，卑微低贱无用地度过一生。
臣想要打破这个时代的枷锁，抬起头来与人平等。”
“什么样的平等？”彦珩抹药的手一顿，心里反复响起她坚定不移的话语。
“生命再无尊卑贵贱。”
李长乐仰起脸看他，对于询问很是高兴，不自觉说：“我希望有一天，被赶出宫的宦官能够走进食店，能够受到人们的平等对待，不再拘于养老院里等死。
有一天，十岁的宦官可以上学堂，而非伺候主子，像猪狗牛羊一样遭受欺辱打骂折磨，活在痛苦的地狱里。”
他眼底有光亮涌动，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李长乐有些不好意思，耸肩自嘲：“很可笑吧？自己都还是个人微言轻的内臣，就想着有一天改变别人的命运。”
“如果是你，一切皆有可能。”
系上玉扣，彦珩心中欣慰不已，抬手轻抚她的发顶，像对喜爱宠物的怜惜，指尖滑过她的脸颊，轻轻挑起下巴。
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辗转厮磨间，在她震惊中浅浅一笑：“这一次你没有看错，我明目张胆，理所当然调戏了你。可以选择抗议，但接不接受，是我的自由。”
李长乐轻抚红唇，惊讶说道：“太子爷莫不是在我身边安放了眼线？不然怎么知道我偷食了午膳？！”
彦珩脸上有阴云飘过，隐忍控制情绪，把她抱到桌上，双手撑在两旁，将她掌控在范围里，吻上了她的唇。
这次急切如骤雨，让她无处可逃，又瘫软在怀。
李长乐倚靠在他怀里，眼底有水雾弥漫，羽睫投下一片浅浅阴影，意犹未尽地轻舔唇角，得逞低喃：“少年郎就是少年郎，还真是好哄骗，不过略施小计，就能老牛吃嫩草了。”
明知偷吃会被调戏，可还是重蹈覆辙，甘之如饴。一次又一次佯装缴械投降，又把猎物引-诱到陷阱里饱餐一顿。
或许，我才是他盯视已久的羔羊呢？
她抬首看向英俊清朗的少年郎，笑眼眯眯，脸上闪过一抹狡黠，摇头晃脑，仿佛吃到了一块肥美鲜嫩的肉。
殊不知，狮子的高明就在此处。
傻狍子终归还是傻狍子，自以为占尽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