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凝晔绕到屏风后面，在木床面前停了下来。
林亦安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可朝凝晔就这样站在木床面前，完全并没有走开的意思。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林亦安正要掀了木床，现身和朝凝晔对峙。
“岭儿，只是个酒杯而已。”
朝凝晔突然说道。
他转身走开，到了屏风的一侧，弯下腰来捡起了角落里的一个酒杯，然后走了出去，将它好好地放回了桌子上。
这个酒杯就是刚才林亦安随手扔掉的那个。
林亦安虚惊了一场，终于缓过神来，平复了心情。他从床下轻轻地爬了出来，再次躲在了屏风后面。
白玦也是心惊地擦了一下冷汗，然后对着朝凝晔笑道：“王爷，您还有什么事吗？”
“你若见到亦安，请替本王转告他——”
“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他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本王，始终在等他。王府日日都办着喜事，只等着他回来，与本王完成七年前那场未完的大婚。”
“本王等你，与本王完婚。”
这些话，朝凝晔都是对着屏风说的。
包厢里的小火炉，静静地烧着炭火，散着暖气。
林亦安咬紧了牙关，捏紧了手指，强忍着，不发一言。我只是，只是，想要你的解释而已，可你还是不打算说吗……
到了最后，朝凝晔才把视线从屏风上移开，回过头来对着白玦说道：“你把这个交给他。”
白玦接过，那是一杆通体银身挂着红缨的长枪，枪头刻着质朴的古体字：落月。
“岭儿，走，我们去别处找你阿父。”
“嗯嗯。父王，你能不能在府上也安一个那样的屏风？”
“当然可以，你阿父可喜欢躲在屏风后面了。”
朝凝晔笑了笑，然后抱起岭儿走出了包厢。
“殿下……”白玦手里握着长枪落月，望向朝凝晔离开的背影，正犹豫着要说什么，可他们已经下了楼。
林亦安走了出来，从白玦那里接过落月，看了许久，静静地说道：“你不用告诉他了，他已经发现我在这里了。”
“那你……”
“不回去。”
白玦怔了一下，之后他走到火炉旁，又添了些炭火，注视着那些幽蓝色的火焰，说道：“你的心够狠的啊。”
可当他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林亦安冷冷地回道：“我为什么出来，又为什么不回去，作为无所不知的揽月阁阁主的你，应该清楚。七年前，雪岭之战后，朝凝晔对我，对巫山到底做过什么，你肯定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而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对于这些事，难道朝凝晔也给了你封口费？”
“……”
白玦没答话，还是默默地蹲在火炉边添着炭火，许久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也对，七年前他对你做过的事，也是狠心。”
若只是禀明老皇帝说林亦安是叛贼，把九万精兵的死归到林亦安的头上，或许老大和朝凝晔之间还有扭转的余地，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老皇帝也早就驾崩了，九万精兵的冤魂当年也是请了国师来加以招安，他们的家属也都得到了朝廷的慰问安抚。
可是，那之后的一系列破事，就真的够寒心的，老大不知道也挺好的，否则……
白玦打定了主意，绝不说一个字。
但好在，林亦安没再深问他了，转移了话题，说道：“千舞月那边有什么行动吗？”
“我哪清楚？”白玦说这话时，有些赌气。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千舞月一旦有行动，宁陌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你肯定也是一直留意着的。”
白玦明明都装得那么不在乎这事了，可他还是瞒不过林亦安，只好说道：“他们五天后动身，再次劫狱。”
“他们倒是等不了。白玦我问你，千舞月他们要劫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白玦面上为难。
林亦安立马说道：“那天我们一起去锦绣坊时，你就应该看明白了，千舞月把我错认成他们羌族的少族长了。所以我必须要知道，羌族究竟是为了劫谁的狱，才会在关邺城里蛰伏这么久。”
林亦安逼问着，白玦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道：“那个人是羌族的上一个族长，百千丘。”
这时。
“呼呼——”
一阵不大不小的冬风把窗户吹开了，然后一只浑身漆黑的小鸟“吱吱”地飞到了白玦身边。
白玦取下小鸟腿上的纸条，打开一看，瞬间皱了眉。
见白玦神色不对，林亦安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朝廷下令，百千丘三日后当众问斩，而处理此案的人是——”
白玦从火炉边站起，直直看向林亦安。
“是，摄政王朝凝晔，辅政相国王言进。”
闻言，林亦安也是一惊，“怎么会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人在朝堂上不是立场不同吗？”
“正是因为立场不同，才必须由他们合手处理。”
林亦安一听，也想明白了，轻笑道：“让权臣们彼此制衡。看来，如今这个少年皇帝做起事来比起废太子余谨狠辣了不止几倍。”
“但最重要的是，百千丘三日后问斩，千舞月他们的行动计划一定会被迫提前，陌瑶她……”
朝廷这么着急处理白千丘，根本就是想快刀斩乱麻，彻底断绝了羌族人的念头。
林亦安凝眉，他如果想要彻底搞清楚七年前的事，从朝凝晔，白玦，薛子阳的方向肯定是走不通的，只能从与雪岭之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北疆之乱入手，也就是从羌族人入手。
于是，林亦安对着白玦问道：“百千丘的事你知道多少？”
白玦一愣，他没想到林亦安突然就问起这个来了，但也没多想，就如实说道。
“北疆曾经发生过两次大乱。第一次是二十多年前，主将朝凝晔之父朝隽咏，副将周恺，前锋周恺之子周淳，持续了五年。第二次是十年前，主将是朝凝晔，副将就是老大你，持续了两年。也就是八年前，第二次北疆之乱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