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凝元惊喜地抬眸大喊,“哥,你终于来了!”
朝凝晔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丝毫不管他的惨状,然后就对着皇帝余舒行礼。
余舒点头让他平身,一旁被捆绑着的朝凝元大声喊道:“哥,你倒是救救我呀。”
朝凝元一直嚷嚷着,朝凝晔不耐烦地皱了眉头,他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余舒见状也不说什么。
未几,朝凝元的嘴巴就被侍卫塞了布给堵住了。
“呜呜……”
朝凝元涨红了脸,他哥居然和小皇帝一起“狼狈为奸”,丝毫不管他的死活!
然而,更气人的是,这还不罢休。
余舒再次轻轻地晃了晃手指。
侍卫会意,不一会,他们就把就算被捂着嘴但依然还在“支支吾吾”着的朝凝元,抬走扔进了茅草屋的另外一间居室的床榻上,然后退出来,关好了门。
这下,总算安静了。
窗外,在鹤怀江的江面上,乘着平缓的水流,飘过一叶孤舟。
无人掌舵,孤舟就这样顺着水流漫无目的地漂流着。
窗内,残烛昏黄的火光忽明忽暗,闪闪烁烁,小小的茅草屋显得极为的简陋。
但却容有晋国至尊的天子,至高的权臣,还有国之重犯。
他们分别是,少年皇帝余舒,摄政王朝凝晔,天香楼花魁千舞月。
三人对视,气氛格外的诡异凝重。
余舒下令让侍卫们都去茅草屋外守着。
之后,人都走完了,朝凝晔这才对余舒缓缓地开口说道:“都处理完了。”
闻言,千舞月自嘲似的斜勾了一下嘴角。当然处理完了,留在关邺城的羌族人都被你摄政王给抓干净了!
余舒则轻轻地垂了下眸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对此结果甚是满意,“看来,那夜凝元去天牢,是把朕的话都给你带到了。”
说罢,余舒站起身来,倒了一杯茶,端着它走到了千舞月的身前,递给她,沉声道:
“朕要羌族为朕所用。”
茶杯里的茶水被静静地盛着,映着千舞月那张妖冶绝美的面庞。
她若喝了这杯茶,便是答应了余舒。
但千舞月别过了脸,镇定地冷呵了一句,“陛下,羌族都没了,又如何为您所用?”
余舒还是端着茶杯,站在千舞月的面前,他起初的神色是阴晴不明的,但慢慢地,杀意就暗自浮了上来。
即使是这样,千舞月也还是迟迟不肯接过茶杯。
“你若不喝了这杯茶,羌族便真的没了。”朝凝晔也走了过来,他对着千舞月警醒道,语中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话音刚落,千舞月就猛地睁大了眼,抬头望向朝凝晔,“什么意思!”
这时,余舒侧过身来将茶杯递给了朝凝晔,自己则缓慢地走到了一处,背对着千舞月。
余舒虽还未及冠,身形也还是少年的模样,但在昏黄的烛火中,他的背影却给千舞月施加了一种莫名的威压。
朝凝晔也像余舒一样将茶杯递到了千舞月的面前。
但此时,千舞月的情绪明显有了巨大的波动。
之后,朝凝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若接过,在世人眼中,羌族就是于今夜全灭。”
“你若不接,羌族就是于今夜全灭。”
前后两句话的结果,只是少了“在世人眼中”这一句。
这就是余舒给他们羌族人开出的条件。
千舞月的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眸中也闪着光,她颤抖着嘴唇,可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盯着她面前的这一杯静静的茶水。
似乎是过了一段很漫长的时间,千舞月终于颤抖着手,从朝凝晔手里接过了茶杯。
她把茶杯放到唇边,可是将要喝下时,她忽然就顿住了手。她垂着头,咬了下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她压抑着声音,开口问道:“……百族长他们现在在哪?还活——”
千舞月的话还没有说完,朝凝晔就打断道:“他们的生死全在你手里。你喝与不喝?”
闻言,千舞月怔住了,她反应了一会,也就是说……
他们还活着!
怪不得当时在密林中,对羌族人动手的都是黑骑军!没有一个禁军!
黑崎军是摄政王朝凝晔的,而朝凝晔是辅佐皇帝余舒的。
禁军虽属皇族,但禁军统领却是倾向太后。
所以,所以!
黑崎军并没有对羌族下死手!他们都是做给禁军看的,也就相当于是做给太后看的!做给世人看的!
想到这里,千舞月忽地就绽出了释怀的笑,她仰头一口喝光了杯里的水。就好像,她喝的不是苦味的茶,而是清冽的酒。
随之,她抬手擦干了嘴角残留的“酒水”,对着余舒叩拜道:“多谢圣上饶我族一命。”
闻言,余舒转过了身,不再背对着千舞月,面上的杀意也消失了,但他还是凝眸说道:“朕今日可让你羌族生,明日亦能使你羌族灭。”
千舞月自然明白余舒的意思,他要的是羌族的承诺。
“只要圣上留我族一条生路,我们也定然不会不知好歹。”千舞月眸色坚定。
待他们说完后,朝凝晔就拿过了千舞月手上握着的空空的茶杯,然后走到了窗前,将它投进了鹤怀江里,不肖一会,杯子就沉了下去,不见了踪迹。
他回过身来,对着千舞月说道:“今日你与陛下会面之事,须守口如瓶,就如同这杯子沉到了江底,再也不能被打捞起。”
千舞月静静地回道:“我知。”
“此后,羌族便从世人眼中消失,成为陛下暗中的助力。”朝凝晔盯着千舞月,同样是极为平静地说道。
这时,静默了良久的余舒终于开口说道:“朕知道,你们北疆羌族正在内乱,怕是现下已经分裂成了两支了吧?”
未待千舞月回答,朝凝晔就补充问道:“此两支,意向归晋的一支,由你作为代表潜伏在了我晋国关邺城。另一支,意向投齐,怕是也早就派了人去了齐国吧?”
千舞月点了点头。
“归齐的那一支,你可有联络?”余舒的声音寒了下来,他是想除掉这一支,若不除,北疆永不安宁。
千舞月摇头。
见状,余舒有些失望。
此时,朝凝晔又对千舞月问道:“你是在二十多年前来到关邺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羌族就有了分裂迹象?”
千舞月如实回道:“是从百族长投降,离开北疆,被关到晋国的天牢后才开始有的。”
“百族长是主和的,所以,你们意向归晋的这一支,拼死也要救出他。那么,在北疆羌族,也应该有一个和百族长地位对等,但却是主战的一个人,否则就不会存在归晋归齐之争了,他去了哪里?”
朝凝晔接连逼问着,他的双眸愈加深邃。
千舞月被朝凝晔盯得发愣,只好回道:“是有这样一个人。”
她的话音刚落,朝凝晔就赶紧追问着,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着,一双眼睛透着极强的杀意。
“他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我,我……”千舞月被朝凝晔吓住了,说不出话来。
倒是余舒低沉着声音,道:“摄政王,你到底想问什么?”
余舒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雷,猛地让朝凝晔回了神。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赶紧平复着心情,回过头来,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余舒淡淡地答道:“微臣只是在帮陛下分忧而已。”
余舒孤疑,他显然不信。但他知道朝凝晔这个人,他若不想说,就算他余舒是皇帝也奈他无法,所以,余舒也就没再问了。
朝凝晔暗自握了拳,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差一点,他就能找到这个人,这个八年前暗中与老皇帝会面的羌族人。
他调查了这么些年,也只调查出了这个羌族人是和百千丘地位对等的一个人。按理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很好查。但羌族内部是长老制,这些长老的身份也被严格保密,就算是族长,也不清楚每一个长老的身份。更何况朝凝晔这个外族人了。
所以——
这人到底是谁!他又在哪里!
雪岭之战定是因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