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剑影的声音,朝凝晔回头看去,稍稍镇定了些许,但还是没有收下空霜剑。
剑影一点点地,谨慎的上前。
“王爷……你还好吗?”
朝凝晔没有回话,显得有些战栗,反正是一直盯住了剑影,但那双眼睛却还是混沌非常。
剑影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缓慢地举到了朝凝晔的面前,小心谨慎地说道:“王爷,该吃药了。”
一看到这个小瓶子的那一刹那,朝凝晔的脸色立马就变得煞白起来,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剑影还是举着药瓶子,极为小心翼翼地走近他。
“不,不,不……”
朝凝晔猛然举起剑来对着剑影,慌乱地摇头,眼神惊恐。
忽而,他又癫狂了。
拿着空霜剑胡乱地挥舞着,毫无章法。整个寒潭都因此而震动起来,狂风大作。
剑影被吓住了,不敢靠近,连连拔出黑白双剑来抵挡这些利刃一般的疾风。
他应对起来很吃力,但也别无他法,他只能等着朝凝晔再次平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朝凝晔挥剑的动作总算是慢了下来。
抓住时机,剑影急急大喊道:“王爷,你只有服下这药丸,才能清醒过来!”
闻声,朝凝晔莫名其妙地定住了,僵硬地把脖颈扭过来,看向剑影手中的小瓶子,此时他的发丝都已经散乱了。
“王爷?”剑影试探着,再次缓慢地靠近。
“不,不,那……那是毒药,它让本王看到了幻象……”
那药瓶在朝凝晔的眼中,就像是凶煞的鬼怪一般,逼得他不停地连连后退。
慌忙之间,在后退的途中,他的后背抵住了一颗粗壮的树干。如同触电一样,朝凝晔瞬间就浑身战栗了起来!
空霜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朝凝晔一把蹲倒在地,再一次用着双手紧抱住头,不停的颤抖,神智越发的模糊。
“那是毒药,那是毒药,本王不过吃了一粒,眼前就全是幻象……”
剑影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只能解释道:“王爷,您忘记了吗?这药是张太医给您的,不是毒药,是解药。”
“……解药?”朝凝晔渐渐松开了紧按住头的手,抬眸望向剑影,迟疑地问道。
“对!”见朝凝晔恢复了些,剑影激动了起来,又连声补充道:“对,就是解药。因为王爷之前中了毒。”
“可那些幻象……”朝凝晔的双眸散着红血丝,额间也冒着细汗,是被刚才剧烈的头痛逼出来的。
剑影已经走到了朝凝晔的跟前,他小心地将他扶起,然后将小药瓶慎重地放到了他的手中,道:“王爷,那不是幻象,那才是真相。王爷吃完药丸后,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王爷在王府时只吃了一粒,这才将以前的幻象和现在的真相搞混了,所以就导致王爷您的疯症又复发了。若王爷把剩下的药丸都吃完,那么所有的幻象都会消失了。”
朝凝晔愣愣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静静躺着的小药瓶,低语呢喃,“之前那些,都是假的吗?”
可没等剑影回答,朝凝晔就怒吼道:
“不!”
朝凝晔猛地将小药瓶摔到地上,再一次发疯了。
他一抬手,刚才掉落在地的空霜剑就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中。
朝凝晔狠狠地向前一挥,剑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击倒在地,然后又被剑气波震开了老远。
他想撑着身子爬起来,可他一用力,一口污血就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
他趴在地上,望着远方还在发疯乱挥着空霜剑的朝凝晔,完全不知所措了。
只听得朝凝晔口齿不清地乱喊着什么,也辨不甚清。
但依稀可以确认的也就那几句——
“亦安回来了是真的!”
“那个人就是亦安,他怎么会变成其它人的模样?”
“都是因为那药的原因,才让本王将亦安看成了别人的模样!”
“本王之前根本就没中过毒!没有!那药才是毒药!”
……
朝凝晔越喊越疯,他不相信张太医的话,他也不相信剑影的话。因为,他们都在逼他,逼他去承认那个人不是亦安,那个人一直在模仿亦安。
但,不是的,不是的……
他的亦安没人能模仿!那个人就是亦安!
他的头愈发的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寒潭的冷雾仿佛一直在围着他转,形成了一阵又一阵的轻烟。在这些轻烟之中,他看见,亦安在对他笑,是站在落花纷飞的古桃树下,弯着一双清亮如泉的桃花眼。
可是,轻烟忽地就消散了。古桃树倒下了,亦安不在了。
最后,他看见,他的亦安躺在血泊之中,遍体鳞伤,而周围,是阴暗幽冷的冰谷。
“不!”
那个梦不是真的!在那噩梦里,亦安死了。可是,梦都是假的,只有亦安还活着才是真的!
他不能吃药丸!决不能!若是吃了,那噩梦都成真了!
可是,究竟哪一个才是噩梦呢?
“啊啊啊啊!”朝凝晔还在痛苦又癫狂地喊叫着。
与此同时,空霜剑的剑气将寒潭周围的一大片林子都给尽数吹拂倒了!树木连连倒下,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响动!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但下一秒,所有的都寂静了。
响起了一个微弱,但却如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
“父王!”
谢正拉着岭儿从马车上下来。岭儿一看见朝凝晔,就急急地挣脱开了谢正的手,奔着朝凝晔跑去,连声喊着:“父王!父王!”
剑影慌神,逼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赶去拦住岭儿,王爷神智不清,若是因此误伤了岭儿世子,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是,剑影还没走出一步,朝凝晔就完完全全地呆住了。
朝凝晔望着岭儿,愣了神,眼眸慢慢变得清亮了起来。
岭儿哒哒地踩在雪地上,蹦跶着已经到了朝凝晔跟前。
岭儿仰着头,用着黑亮如葡萄的眼睛望向朝凝晔,“父王?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朝凝晔说不出话来,一动不动地,就这样低下眼眸看着岭儿白嫩又红润的脸。
听不见父王的回应,岭儿显得有些疑惑,歪着小脑袋。但,不下几秒,他就注意到了什么,转了下眼珠子,举起了手——
“小世子,不要!危险!”
剑影惊呼,只见,岭儿已经伸出手,握向了朝凝晔持着空霜剑的手。
剑影奋力起身,但肩膀却被另外一人给按住。
他回头看去,“谢大人?”
谢正缓声说道:“放心,就算他神智还没完全清醒,他也绝不会伤害岭儿的。”
说罢,谢正便向着朝凝晔和岭儿的方向看了去。
剑影一怔,但旋即也就默然了,也望了过去。
岭儿用力地一点点地掰开朝凝晔紧握着空霜剑的手指,一边还奶声奶气地说着:“父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生起气来把这些大树都砍倒了,岭儿好怕。”
朝凝晔一碰到岭儿肉乎乎的小手,一听到岭儿的声音,脑中就顿时炸开了一道闪电,浑身一颤。
还未等岭儿将朝凝晔的手指完全掰开,“叮”的一声,空霜剑就从朝凝晔的手中掉落下来。
见状,岭儿一喜,“父王,不生气了?那父王以后也不要生气了!要是有谁再惹父王生气,岭儿一定会去找他算帐的!”
但,还没等岭儿将话完全说完,忽地,朝凝晔就一把蹲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岭儿。
岭儿被他这突然的一抱,弄得喘不过气来,用着小手想要推开他,憋红着脸喊道:“父王,放开岭儿,放开岭儿,岭儿都不能呼吸了,好难受。”
可朝凝晔反而抱得更紧了,仿佛只要他一松手,怀中的小人就会学着他的阿父的样子,逃跑了,远远地离开了他。
“岭儿,岭儿,不要离开父王……”
朝凝晔几乎是带着哽咽的语调,他是真的害怕又一次的失去了。
岭儿发觉不对劲,也不再挣扎了,乖乖地有着自己的父王紧抱着了,一边还学着大人的模样安慰着他的父王,“父王,你不要哭好不好,岭儿不会离开的,阿父也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朝凝晔止住了,久久地没有说话了。
岭儿感到奇怪,于是问道:“父王?”
朝凝晔还是抱着岭儿,但抬眼望向了那个被扔到地上的小药瓶,望得出神。
隔了好久,他对着岭儿问了个莫名其妙的话,但又像是自言自语:“岭儿,你觉得,那个人真的是你的阿父吗?”
这个时候,朝凝晔已经清醒了过来。但,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那瓶药是解药,解他之前中的毒。
二,那瓶药是毒药,他先前吃了第一颗药丸后才中了毒。
解药意味着,之前,那个人一直是骗他的,骗他说自己是林亦安。那他的亦安是真的死了,回不来了。
毒药意味着,那个人就是林亦安,他今日见他的模样改变了,都是因为中了毒,这毒是致幻的。那他的亦安就是一直活着的。
那他究竟要选择相信哪一个?
但,仿佛,第一个才是真的,因为,张太医以及剑影,没有理由给他毒药。
可是,他本能地想去相信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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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我得断更一段时间
休息之后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