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比强烈的冲击波就在两方之间爆炸开来。
薛子阳眼前一黑,一阵剧烈的耳鸣。
他感觉被什么撞开了!
被撞到了极远处,摔到一个坚硬的岩石上。
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他正想站起来,却忽地被人蒙住了双眼,拖拉着离开。
耳边的打斗声,愈来愈小,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寂静,独属于山林间的寂静。此外,还有一些“滴答”的滴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拖拉他的人停下来了。
那人取下了薛子阳眼前的黑布。
薛子阳大呼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
这是一个山洞的深处,潮湿不已,昏暗非常。
面前有一人,他举着明晃晃的火把。
“陈让!怎么是你?”
薛子阳大惊。应该就是陈让将他带来这的。
“师父,我……我只是不想让师父再受伤了。还有,是……”陈让举着火把的手颤抖着,说话扭扭捏捏的。
薛子阳当下就骂道,“巫山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这么胡闹!快跟为师回去,和师兄弟们一起守住巫山。”
“现在不行,这是,是……”
“是什么!”
薛子阳一把捏住陈让的衣领,又恨又气地质问道。
陈让望着薛子阳那双逼近的眸子,涨红了脸,怔怔地不能言语。
一时间,空旷幽深的山洞里,只回荡着薛子阳的声音和毫无断绝的滴水声。
水滴“哒哒”地落在湿滑地岩石上,默默地记录着时间。
“这是我安排的。”这是一个苍老沉着的声音。
随之,山洞口逆光走来一人。
待看清来人,薛子阳愣住,不自觉地松开了陈让。
“掌门,你怎么来了?是你让陈让把我带到这来的?”薛子阳问。
来人正是林云华。
林云华缓步走向薛子阳,没有作答。
薛子阳一急,“掌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巫山,现在,现在……”
林云华却是摆手对一旁的陈让说道:“你先到外面候着。”
“是,掌门。”
陈让出去后,薛子阳还是一脸疑惑震惊的样子。
尽管现在巫山的情况如此危急,但林云华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慌乱,依旧镇定如常。
“掌门……”薛子阳忍不住开口。
林云华望着薛子阳的眼睛,似是没由头地问道:“你来巫山多少年了?”
“二十来年。”薛子阳搞不清状况,掌门怎么突然就问起这个了?
“你有多久没见到你师父了?”
“我来巫山的第二年就没再见过她了。”
“你是巫山的大弟子。”林云华又道。
“嗯。”
“其实,这些年,你一直在代你师父行驶大长老之职。”
“恩。”
闻言,林云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掌门,你这是?”
此时,陈让留下的插在岩石裂缝间火把沉静地燃烧着,火光稍微有些黯淡了。应该就是山洞顶上滴落的水滴导致。
林云华缓缓地握起了薛子阳的手,然后,将一个只有三四寸长的小竹筒递到了薛子阳的手里。
薛子阳低下头来,望着手中那个有些残旧的小竹筒,些许的疑惑,问道:“这是?”
却听林云华徐徐说道:“自今日起,你便是巫山的大长老。”
薛子阳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一片。
“滴答。”
“滴答。”
“滴答。”
……
耳边只有水滴的声音,却格外地响亮。
隔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掌门,我师父才是巫山大长老啊,晚辈……”
林云华冷声骂道:“她玩忽职守,自个儿在外风流快活了二十来年,潇洒得紧,大长老位早就应该传给你了。”
“可是……晚辈……”
薛子阳正想推脱,林云华立马打断,“我知道你小子资历浅,但传你长老位,就是要你在巫山的这个劫口,为巫山做一件实实在在的事。”
“我……”
“你休要再推辞,莫要跟你师父一个烂德行!”
到了后面,林云华的语气甚至都有些强硬了。
薛子阳僵住,但他一看到林云华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就点了头。
见状,林云华满意,他呼出一口气,然后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算死都要好生保管住这个小竹筒,切莫让它落入皇族手里,无论晋齐。还有,此后至少五个月内不许回巫山,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老皇帝驾崩了。”
“可是,巫山现在正被官兵围攻,我想回去,与师弟们一起,共渡难关。”薛子阳突然着急地说道,五个月太久了!
但薛子阳的话还没完全说完,林云华就猛地拂袖转身,冲着山洞外走去,背对着薛子阳呵斥道:“你回去作甚!巫山有我就够了!你把那小竹筒保管好才是最紧要的事!”
“掌门,这小竹筒究竟是什么啊?难道比巫山众弟子的性命还重要?”薛子阳完全不解。
“竹筒里的东西是巫山的命脉!”
林云华走到了洞口,顿住了脚,吼完这句话后,缓了口气,又对薛子阳命令道:“你若不想死,就不要打开竹筒来看。”
薛子阳被吼得愣了一会,僵住了身子。
巫山的命脉吗?
“等等!掌门!”薛子阳望着林云华远去的背影,突地大喊道。
他正想冲上去,再问个究竟。问问掌门,朝凝晔带兵到巫山搜查落月枪,和这小竹筒究竟有什么关系?
但他在离洞口只剩咫尺之遥的距离时,突地就顿住了脚!
因为——
“砰!”
巨大的一声!
一瞬间,洞口被坍塌的巨大落石挡住了。
山洞顿时变得更加的漆黑了。
薛子阳用尽全力挥动拂尘,去推开这些巨石。
但冰冷的石头却纹丝不动。
几番之后,薛子阳已经精疲力尽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在这些巨石的表面上,覆盖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幽蓝色光泽。
这是一种术法禁制,显然是林云华在刚才才布下的。
“掌门!”薛子阳对着巨石大喊,“你放我出去吧!我会保管好小竹筒的,但我真的不想在巫山水深火热的时候,置身事外!”
他连连喊了几次,但林云华都没有回应他。
直到后来,他嗓音沙哑了,再也喊不出了,才传来了林云华的声音,“此后,你便在这山洞里待上五个月吧。”
“陈让,你就守在洞口。绝不能让任何人接近这里。一旦接近,格杀勿论。”
“是的,掌门。”
……
薛子阳面对着眼前冰冷的巨石,听着洞外林云华和陈让的对话,心神恍惚。
许久之后,洞外没了声音。
薛子阳垂了眼眸,一直盯着手中的小竹筒,出神了。
“掌门……如果继任大长老,就是为了躲在这里苟且偷生,那么,晚辈……”
薛子阳猛地抬起头来,握紧了小竹筒,手上冒了青筋,“那么,晚辈敢请掌门收回成命!”
可是,此句刚落,一阵疾风就从巨石的缝隙间吹入。
这风不大不小,却邪门得紧,直接就把薛子阳往洞口的深处吹去。非但如此,那风就像锁链一般,一下子就将薛子阳拉得双膝跪在了地上。
薛子阳根本就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想挣脱这“锁链”,但他压根就使不上力。
他逼红了眼,慌急地喊着:“掌门!掌门!”
可林云华的声音却是慢慢悠悠的。
“先前,你不是想去巫山寒洞自省七年吗?”
闻言,薛子阳惊得大睁了眼,莫名地止住了挣扎。
只听林云华又道:“七年不用,五月足以。”
“难道,这里就是……?”
“对,就是寒洞。”
薛子阳瞳孔骤缩,但是不下一会,他就默然了。
默然的时候,一点点的寒意上了身。
先前没注意,这个时候才发现了。
这的确是巫山的寒洞。
薛子阳终于冷静了下来。
“既犯了错,自然是要受罚。”薛子阳跪在地上,静静地说道,“掌门,我明白了。”
“你就在这,保管住小竹筒。就算巫山全派都没了,也不能没了这竹筒。如若失了竹筒,我林云华,死也不能面对祖师爷。”
“掌门,晚辈知错。留在寒洞,既是自省,亦是为巫山。”
罢了,林云华轻叹了一口气,道:“哎,要是我那孽徒有你半分的懂事,也省得我那么操心。”
“亦安师弟……只是执拗了些。”
“呵,哪是执拗一些?分明就是一条路走到黑,压根就不管前面有没有深坑!结果怎样?现在不还是栽到了朝家那臭小子的手里?老子当初叫他别离开巫山,别离开巫山!他怎么就是不听劝!”
到了后面,林云华根本就骂了起来。可是骂到最后,他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只留得最后一句:“终究是,保不住他的命。”
久久地,林云华又叹了口气。渐渐走远了。
“罢了。罢了。”
后来,模模糊糊地,薛子阳听到了林云华抱怨的几句,但也不知真假:
“齐国那人还说什么巫山逃不过此劫,哎,如今难道真就应验了?”
……
……
寒潭的冷雾慢慢地飘散着,空气越发地冰凉。
林亦安静静地听着薛子阳陈述七年前的事。他的心逐渐变得比寒潭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