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有吃的吗?”,晏离又问道。
“就惦记着吃”, 少时,子奕便端上一碟子糕点,笑道:“你先垫垫,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这晏离见得这糕点,两眼似放出光芒,伸手拈起一块送入口中。这桂花香气,糕点软糯,入口即化,这是晏离儿时的味道。
她还清楚的记得爹爹给他带来糕点的情形。
那个时候爹爹是朝中手握重权的枢密使,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她,是那府中公主般的人物。整个儿世界都似镶着一圈儿金边儿,暖暖的,柔柔的,粉粉的。
那日傍晚爹爹下朝回来,手里拿着个红漆雕花的食盒,刚到府门口便就急匆匆的喊了起来。那年晏离九岁,正在院子中追蜻蜓。
爹爹到花园里,里三层外三层小心的打开,给她的便是桂花糕,那糕点还带着热气。
“这是皇上新赏的,离儿喜欢吗?”,爹爹一脸温柔摸着她的发。
“好吃,好吃,真好吃,皇上真好!”,离儿,满嘴的桂花糕一边点头,一边含混着说道。
那滋味是晏离此生的甜。
她似乎伸手便能摸到爹爹的胡子,但一切都是物是人非了。
晏离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又想爹爹了”,子奕问道。
晶莹的泪光点点闪烁,晏离尴尬的笑笑,点了点头。
“别太着急”,子奕心里念叨着,却没有说出来。
子奕也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的神情,安静的在一旁煮茶。
密室中烛光晕黄,茶香袅袅,暖意融融。
“这铁匠铺怕是去不成了,你倒是很会赶巧,年节里养伤,你在这里养着,破五这伤也将凑着无碍了,好好听话,我再去为你做药丸”,那子奕一脸温柔。
“嗯嗯,好的”,晏离扑闪这两枚水滴样的大眼睛,那无辜的神情好似个糟了委屈的孩儿来。
子奕看着一脸的尴尬:“你啊,你啊,明明一个女娇娥,非要打扮成的打铁大汉,每每却又是个女娇娥神情。这状况我都要分裂了,受不了你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我是哥哥的妹妹啊,还是个小孩子呢”,那晏离又撒娇道。
“我们都长大了,你都十六了,也不小了,还当自己是个孩子,我们不是以前的孩子了”,子奕幽幽的说道。
“我要当哥哥眼中的小孩!”,晏离固执的说道。
“好吧,谁让我摊上你了呢,只是你在我这里换上女装可好,那男装下的你,我…我很是分裂!”,子奕道。
“不嘛,我就喜欢男装,哥哥当我是弟弟便就好了么!”,晏离并不打算退让。
子奕看着她一脸无奈:“你啊,作出一副男儿样。当心以后你嫁不出去。”
“我才不嫁人。我就喜欢当男子,哥哥当我是弟弟便就好了么!”晏离道。
子奕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谁让我当了你哥呢,也不知你那爹爹早年间怎样的宠你,才将你惯坏成这样!”
晏离不再说话,她摸着袖中的藏箭,将它拿了出来。
“这用铁是一致的,工艺也有这三分类似,这铁似乎是西南蜀国的玄铁,宁王进了这批箭羽,莫不是要谋反,还是别的?”
“这六年那爹爹的断箭制式似乎凭空消失了似的”,她虽然来到了这打铁铺六年了,见过各国的铁艺均是不少,为人锻做的剑、锛、凿、锥、锤、刮刀、削、钩、针、锯、斧、箭已是不少,却从没有见过这玄铁,只今日的飞凫有着几分类似,“顺着这查下去,或许能找到这箭的来源去处,这样或许可以找到真凶”。
“虽说这工艺倒也有三分相似,但始终还是南国的形制…头疼头疼啊,哪位大神能带我去北国啊。”晏离哀叫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
大年初一,宁水边上,这船已然起航,这年节虽冷,这宁水从来没有封过河,宁水平缓,虽说是逆流而上,但也没有太过艰辛。
船舱内慕容璟端坐在桌前,手上是十国图,他是个商人,手里却握着这舆图。双目掠过轩榥,这清凉的江水面上偶尔飞过一两只鹭鸶,远处的平原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这景似一幅宁静的画,然而慕容璟的心中却并不宁静。
养父来人催促说并国的茶慌了,让他速速带着十万个茶饼回去。
这是年节,旧茶已经没了,新茶还尚未开采,这个时候催促茶饼?
慕容璟当然知晓这茶饼的含义。他急匆匆的调来了十万个“茶饼”,连那藏箱底的家伙事都拿来了,半月筹谋,拉了宁王府的掩护,他希望这一次能成事。
四岁之时亲父亡去,那一家子的宗祠长老,欺负他这孤儿寡母,好没个气受,那祠堂里的二叔又觊觎着母亲的美貌与那百亩田产,好几次打上门来。
慕容璟今日还记得,那一日二叔过来,带了家丁将这前后门都锁了去,要强纳了娘,若不是娘以死威胁,将这两百亩田地的田契交给叔父,并答应这二叔,自己远赴并城,投奔那姑母,再也不回这慕容宗祠,他怕是难以活过了四岁。
那年也是这个日子,他大年初一与母亲,只带了包囊,那囊中不过十两银两,那家丁说本是一两银子也不得的,是二叔仁慈心善,可怜他娘俩,说这是天大的恩情,他们该谢恩。
慕容璟还记得那一日开始他被关在黑屋里,只听见隔壁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他似乎听到了母亲求饶哭泣喊叫的声音,无奈那门锁终是撞不开。
后来等到母亲跑来打开门,慕容璟还记得母亲的样子。母亲衣衫不整,发髻凌乱,那胸口的的衣领散乱着,竟露出一大块白。
他记得母亲是最在意仪容庄重的,说爹爹是读书人,衣冠必须要正。怎么的今日这般凌乱,那个时候他小,他不知晓娘亲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时至今日他一切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