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的马车哒哒的声音,近了见厚重锦帘微动,下边先出来一双白边皂底靴,接着是一袭蓝底云锦襕袍,车中出来的人面如冠玉,举止风雅。不巧的把晏离最讨厌的样子正好都长全了,她喃喃道:“君子端方,芝兰玉树,偏挑着饭点跑来蹭饭……果然丧心病狂地面目可憎。”
那公子下了马车示意侍卫递上红底洒金的请柬,宁王府守卫忙进去禀告。片刻宁王便笑容可掬,远远地拱手作揖,亲迎了出来。
“璟公子一路辛苦,快快请进吧。”宁王拱手道。
“不负宁王重托,您要的货都备齐了”,被唤作璟公子的蓝衣公子拱手还礼。
那宁王年庚看着四十出头,一身锦衣甚是华丽,狼眼黄睛。宁王只随意扫过璟公子身后的马车,伸手拉过璟公子的胳膊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多礼。来,随我快快入席,好酒好菜好歌舞,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
晏离瞧着那两人进了府,宁府管家招呼着车队从角门进了后院,心中默默盘算卸货的时间,要抢着最后一批货进库的时候尾随进入府库最安全。
随着最后一批货物卸入白虎楼中,已然是打更了。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瞧着两个家仆搬着最后一个木箱往里走,边张望着前院的灯火辉煌。搬箱子的家仆有个个子瘦小的闻着传来的酒菜响起嘟囔着,“这大过年的,还让我们都不得安生。”
早已藏在房顶的晏离,身法轻灵尾随着两人进入了阁中。
“莫要嚷嚷了,仔细主子听到,又是一顿好打。”管家模样的人约莫四十来岁,看着箱子摆放停当,斥道。
年轻的仆人们连连称是,两人锁好了门一同出去。冬日夜里一阵寒风,两人都被吹得打了个哆嗦。方才说话抱怨的年轻仆人忽然哎哟一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雪,哭丧着脸说道:“这雪都欺负我,单落在我脑门上。”
年长的抬眼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半自语半对那年轻人道:“那瓦片开宴前就清扫过,怎地不大会儿功夫就积了这么厚一层?”
“师傅快走吧。我们回去吃碗热酒守一岁,求个来年平安顺遂,最好再能讨个小娘子!”那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仆人呲牙咧嘴袖着手,使劲儿跺了跺脚,抖落了靴底上黏着的雪泥。
两个年轻的家仆急着回去吃酒,一把拉住年长的催着走了。
却说晏离隔着门默不作声听到门外脚步离去的声音,这才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借着一团莹莹火光在搬进来的箱子中翻找。
她上手摸了摸,便知道这些木箱全部都是铁栗木制成的,低声笑道:“看来果然是装你们家亲戚的箱子,这么硬的木头。”一连打开十来个箱子,尽是三翼实铤箭支和反曲弓。
晏离眼睛越睁越大,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她喃喃道:“乖乖老天爷,这宁王竟然私造了这么多上品武器,只怕和皇宫禁卫军比也差不离吧。这是王爷做腻味了,要换把椅子玩玩?”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到角落里有只黑乎乎的箱子,似乎和别的箱子不同。火折子照亮范围有限,那只箱子又搁在角落里,方才竟然没注意到。
晏离起身走到那箱子跟前,正准备动手开锁,却听到门外传来: “抓刺客啊,抓刺客”的声音传遍中堂。
却原来是方才那管家模样的人回房之后总觉不妥当,又知晓这批货物事关重大,还是领了人过来看看。这一检查才发现白虎楼瓦片上一层薄薄的雪上印着两只浅浅的脚印,他顿时急了大喊出来。
听得声响刹那间这府中守卫,少时已然将白虎楼团团围住。
阁中晏离心知绝不可再耽误,急忙将火折熄灭,眼巴巴地瞅了那口没缘分的黑箱子一眼,恨不得自己能抱着走才好。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轻功不练失箱子。
此刻外面的弓箭手已将白虎楼围得水泄不通,齐齐的将羽箭对准各处出口。宁王也闻讯赶来,璟公子也随之而来。
“廖青?”宁王背着手,眉目狠厉看了白虎楼一眼。
被成为廖青正是方才发现不妥的管家模样的人,他规矩的立在门口,见宁王累了忙弯腰行礼并示意点了点头。
只见宁王一抬手,廖青忙做了个放箭的手势。
霎时间万箭齐发,白虎楼的前后左右窗户门板之上插得满满的箭。
晏离在内左手捞过一块盾牌挡着,右手挥剑如环。只是此时决不可恋战,她仗着盾牌护身剑劈飞矢,且战且退躲在柱子后。
那外面此刻也是安静了,一阵箭雨过后,是到了捉拿飞贼的好时机。
宁王示意,众守卫们破门而入。
只听见咚一声,随即瓦砾跌落破损的声音,晏离已然飞上房顶,把屋顶戳破了个大洞。
要说也是晏离运气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在她飞身离去时,慕容璟忙将侍卫手中的弓箭抢了过来,弦响箭出,正中她的小腿。
晏离强忍着痛,一把折断箭杆继续往南门外飞掠而去。
府中的侍卫见状,急忙追出南门外。兵分两路又追了三里开外,直到城门外,也未寻见,只得加强戒备在城内四处搜索。
府里宁王甚是生气,嘴里不住的骂着:“没用的蠢货!”
廖青一干人等皆不敢说话。
璟公子微笑着安慰宁王道:“王爷莫要急。那人已中了箭,想是逃不远。咱们只管加强戒备继续搜寻。想来现在内城已关了,那贼人带着伤走不了多远。”
宁王冷声道:“小小毛贼,还怕他翻出天去不成。不过是好好一场宴席被搅了,实在令人扫兴。廖叔你去城门交代清楚那贼人特征,务必严查每一个出城的人,定要给我抓活的。哼,我倒要看看他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璟公子拱手行礼道:“既如此,慕容璟就先行回去。王爷也请早些安歇。”
宁王亦还礼作别,又叫了左右取了年礼送给慕容璟。
慕容璟谢过正欲蹬车,却瞥见地上一两滴血迹,忙的用脚将这血迹抹平了,踏上马车再试一礼。车夫一上车就发现重量不对,但早已跟这慕容璟有了默契,自是一言不发只管赶车。
那雪下得更大了,年夜重新恢复了平静。万物皆被掩藏了去,包括那些鄙夷勾当,此时天地一片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