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东风·行尸成群时
其叶2020-06-17 21:103,271

  “仙长,那神女祠确实有邪,”坐在一边的一个小倌突然插话,他细声细语道:“奴小时候去过那里,回来后便陷了梦魇,卧床一个月才见好”

  苏有初忍不住道:“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觉得吧,你梦魇卧床不一定是中了邪,也可能是身体不好,得好好保重身体啊。要不然这样,我这儿呢,有个方子,保你生龙活虎夜夜好梦,除了自己用还能给其他有需要的人……”

  小倌蓦地红了脸,嗫嚅着,“谢、谢谢仙长。”

  叶归蓁朝着苏有初道:“你快闭嘴。”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心道你他妈到底是修士还是个药贩子?

  然后他又朝那小倌说:“有病看大夫。”

  叶归蓁语气有些冲,苏有初闭上嘴,略带委屈地看着他。

  小倌讷讷道:“是。”然后低下头不做声。

  等两人安静之后,叶归蓁问严鸢,“梦魇?”

  “对,确实有人从神女祠出来以后日日梦魇的说法,”严鸢道:“反正最后没什么人去供奉了,那神女祠建完以后,那群修士再没来过,镇上人想把这庙推了,常有福却出面拦了他们说动不得。”

  叶归蓁丝毫不感到意外,他只嗯了一声,“南栀以前去过神女祠吗?”

  “去过,”严鸢道:“神女祠建成以后,她几乎每日都去,就算后来大家都说神女祠招邪,她也一点不受影响。”

  严鸢话音刚落,二楼传来清泠的琵琶乐音,声起则玉盘走珠,声寂亦无声胜有。

  三两轻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晓将冻雪舒江河……”悠扬的歌声伴着乐声回荡在醉东风。

  声音远远地略有些模糊,辨不清唱歌的人是谁。

  “过苍灵,遇清明。”

  琵琶的声音忽地一变,有几分铿锵之意。

  “笑对远山,会当作长风。志在年少踏碧汉,功未成,莫悲秋。

  声音又是一变,颇感戚戚。

  “晚来天鼓停行客,霜满鬓,晦难平。

  “雨寄长汀,一年春又错。韶光无情难为留,恨不尽,终成休。”

  女声未停,她重复道:“韶光无情难为留,恨不尽……终成休……”

  几道碎音缓缓收尾,一曲《江城子》毕,严鸢早已脸色煞白。

  **********

  这一觉,常有福睡得极不安稳,浸在光怪陆离的梦里,头痛欲裂。

  无数人声嘶力竭。

  铺天盖地的潮湿血气。

  地狱大火伴着鬼影逼近。

  “常老爷,你还记得常六君吗?”

  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常有福猛然惊醒。

  不知道什么时辰,房间里一片漆黑,明明是已有热意的初夏,门窗仍关得严实连月光都没能潜入半寸。

  他躺在床上,眼中仍有惊魂未定,热汗淋漓,又有些心悸,大口喘着气,想从方才诡谲的梦境脱身而出。

  他很热,屋子闷得像蒸笼一样,难受得发紧,可他不敢开门也不敢开窗,情愿一个人躲在在幽闭的室内。

  他不出去,这样就好像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找他。

  很累,他却不敢再闭上眼睛,生怕方才梦里的画面再次出现他面前。

  喉咙发干,想喝水。

  他犹豫了半晌才慢腾腾地准备翻身准备下床。

  一个转身,一个抬眼,他恨不得当场魂飞魄散。

  黑暗中,一个人伏在床边正探着身子像是在看他,一动不动。

  又或许那并不能称为一个人,它没有头,衣领处空空荡荡,房间里没有风,长袖却摆动着甚至在一片寂静中还能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你儿子呢?”幽幽的声音从衣领传来。

  常有福张了张嘴,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弥漫在他心头,眼前发黑,恍惚间又见到了那从地狱大火中缓慢爬出的鬼影。

  那东西似乎非要一个回答,“说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在常有福耳边炸开,叫声细密如针像是要刺穿常有福,也好像只是很单纯地在表达不满和怨憎。

  他抖着身子,冷汗湿透了床榻,“不,不,不不不,我没有,我、我没有,我没有儿子,我没有……”

  他极力否认着,可是尖叫声却久久未停,声音还在问:“你儿子呢?你儿子呢?你儿子呢?”

  “不,我没,我没有……”

  常有福似乎魇在了这久久未歇的尖叫声中,胸越来越闷,眼前越来越黑,嘴里一直重复着没有,他以为他会死在尖叫之中,直到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常有福惊醒,仿佛抓住了激流中的浮萍,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他突然就来了勇气,闭着眼仰起头大喊:“左长老!左长老救我!”

  门外人不答,只是一直敲着门,毫无规律地敲着。

  尖叫声戛然而止,常有福勉强睁开眼睛,床边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仿佛方才的逼问尖叫也是他梦境的一部分。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似要生生将门板砸碎,他一个激灵滚下了床,连滚带爬地到门边拿下门栓。

  开门的瞬间,冰凉的空气带着一股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

  常有福张口欲呕,却立刻敏锐地觉出这味道不对劲,当即便要将门板重新合上,刚有动作,一只手却卡了进来。

  他定睛一看,那是只烂得简直不能再烂的手,青得发黑又疮口遍生,门一挤甚至还滴滴答答往下淌发黑的液体,腐臭味愈发浓烈。

  常有福一个用力将门关上,卡在门缝里的那只手“嘎嘣”一声正正落在他面前,落地的瞬间化成了一滩黑水。

  敲门声还在继续,常有福慌忙后退两步,抓起架子上的花瓶护在身前,嘴里仍高喊:“左长老!救命啊!”

  下一刻,门板碎裂,一只又一只烂掉的手探入房间,接着是头,然后是身体……

  “啊————”

  惨叫声久久未歇。

  黑云遮月,四下无光。

  院子里、门廊中……常府各处,原本已经倒地的常府下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然后开始直直往门外走。

  盏茶间,常府再无人息。

  尸体可以被魔控制操纵,此为行尸。

  行尸从来都是成群出现,它们循活人生气指引,以活人心脑为食,然后人成尸,尸成行尸。

  除非天亮,否则只要周围尚有一丝活人气息,它们就不会停止杀戮。

  而行尸从活人身上所得的生气最后都会被在其身后操纵的魔吸食,实际上,对魔来说,这也算一种比较低级的修炼手段。

  操纵者变强,被操纵的行尸也会变强,如此周而复始,源源不断。

  今晚这群行尸来得毫无预兆且数量庞大,等到左平发现时,常府那些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左平能当上应远庄末位长老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杀伐之术,他计较了一番利弊得失后,咬咬牙耗了灵力在房里画了一道物转星移阵,上陈长剑没入地下,阵法启动,阵芒大盛。

  光芒消失的那一刻,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屋中。

  “啧。”他似乎有些不满,随即便化成一阵黑烟离去。

  物转星移阵的目的地是应远庄,但没想到的是,他在阵法中穿行不过片刻,支撑阵法的灵力突然消失,再一看,别说应远庄了,他连这个镇都没能走出去。

  左平心下生疑,但眼下情况却由不得他多想,腐臭味顺着风飘过来,行尸群已经逐渐逼近。

  开启物转星移耗了他一多半的灵力,再开一次显然不现实,无法,他只能御剑而行。

  可反复召了几次,上陈就是没动静。

  他赶紧检查,却发现他全身上下竟一丝灵力都没有,此时的他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事态已然失去控制。

  他正要掏狼烟弹请求应远庄的支援,谁料手刚伸进腰封,余光隐隐瞟见一道人影,他僵着脖子缓缓抬头。

  算算时间,此时差不多刚过夜半。

  一天中正午和夜半的阴气最为深重。

  正午阳极阴生,但太阳真火也最为强盛,寻常邪物不敢作怪,但夜半就不同了,阴至极,余下的阳气分给了在夜里活动的活物。

  就在夜半时分,鬼门洞开,阴路蜿蜒,那些去不了丰都的孤魂野鬼顺着阴路便能到九域神州作怪,正常人都不会选这时间出门。

  眼前人身上的危险气息宛如实质禁锢住了他,左平心下警铃大作,但他佯装镇定,“阁下何人?”

  那人手一挥,左平身上的符和狼烟弹纷纷从衣袖腰封探出,然后到了他手上,冰凌覆盖了手中的东西,他微一用力捏了个粉碎。

  左平的脸色这一晚上就没好看过,此刻更是铁青。

  那人道:“走。”

  他声音冷淡却不容拒绝,说罢,两人周围旋起一阵狂风,风停时,原来的地方只剩空荡夜风。

  “咚咚咚——”

  敲门声在街上响起,此起彼伏。

  一声声惨叫还未扬起便溺在了喉咙里。

  破碎的门上,或陈旧或崭新的黄符纸暗淡无光,符上弯弯绕绕的朱砂文像是一道又一道解不开的结。

  今夜注定漫长。

继续阅读:醉东风·先别着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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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修士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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