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席崖·这个不太行
其叶2020-06-21 13:233,358

  怀琴山脉上离这个镇最近的两个悬崖,彼此之间却一东一西相距颇远。

  其中在这个镇西头的悬崖下有一片树林,那是这个镇的乱葬岗,路边死的乞丐、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穷苦人家没钱买棺材,都草席子一卷直接从悬崖上一抛扔在这里,因此这个悬崖也叫草席崖,而在镇东头的悬崖叫长生崖,崖上就建着神女祠。

  叶归蓁在草席崖边下了剑。

  委托函被他毁了,依他原来的性子,此时他应该带着庞大的信息量踏上去江宁的路。

  为什么没这么做?

  当然肯定不是苏有初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劝说起了作用。

  叶公子回头左思右想,这回被阴了,不行,这口气不出到底是不甘心,于是他匆匆将委托的情况传音给叶清澜,跟他说后,一拐弯往草席崖走了。

  读过书的人都知道,那些放在棺材里仔细安葬的尸体都在丰都入了档,归北阴大帝管,它们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等于给北阴大帝下绊子。

  九幽司和丰都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双方都希望和平地处下去,因此九幽司的魔不会操纵那些入了棺的尸体,而那些曝尸荒野或者随意堆在乱葬岗的尸体便成了首选。

  今天晚上那一大群行尸的源头显然正是脚下这片乱葬岗,来这里查探一番或许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收了剑,叶归蓁直接站在悬崖边缘向下俯瞰。

  肉眼可见的黑气浮在树林里,大好阳光也穿不透这一层层死气沉沉的尸气。

  见此状,叶归蓁心里陡然涌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据观文阁记载,这个镇上的镇民人数并不很多,富裕到能请得了仆人的大户少,穷到买不起棺木的贫苦人家也少。

  按理说,被扔在乱葬岗里的尸体应该不会很多,怎么就能聚起这般强烈的尸气?

  奇怪归奇怪,该调查还是要调查,叶归蓁自封了几道大穴保持体内灵力运转充足,然后脚一抬纵身跃下悬崖。

  他借着悬崖凸起的几块岩石和长出的树木,几个跳跃后,尘土扬起,稳稳落地。

  底下有些暗,空气中一股霉味还有一股腐臭味,叶归蓁状若未觉,只打了个响指,手心托起一丛灵光,照亮了四方的路。

  不愧是能在乱葬岗活下来的树,一棵棵奇形怪状,倒也真配合乱葬岗阴森的氛围。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耳畔。

  果然,这里但凡还“能跑能跳”的尸体全都跑出去了,剩下这些尸体,东一具西一具的,要么是缺胳膊少腿要么早已化成白骨。

  叶归蓁停了脚步,他的头微微一偏,目光凝在倒在石头边的一具尸体上。

  要说那尸体也确实吓人,从草席崖上直直摔下来,全身被摔成了烂泥,脑袋也被这石头磕碎了一半,红白交织的液体染了它身下的半块地,另一半的眼瞪得正大,死不瞑目。

  吸引他的当然不是那尸体凄凄惨惨的死状,而是那尸体身上破碎的上衣,虽被血块染得不成样子但仍然依稀可辨的一个字:常。

  叶归蓁仿佛摒弃了周身的腐臭,他凑近细看,那是一件极普通的麻布短褂,正是各家家仆常穿的那种,尸体还微微散发着尸气,应是死了不到一个月。

  他想起常有福曾经提起过,说是常府有个家仆光天化日之下出门砍人,并且在当天晚上暴毙身亡。

  想来,这大约便是那暴毙的家仆了。

  叶归蓁前后看了几眼,捡了根树枝毫不客气地前后翻腾着那尸体,这一翻却让他发现,这尸体每一块尚且完整的肉上,不知为何竟隐隐能见到几道皮肉外翻的血痕。

  心里那团乱麻中悄悄探出一个线头,还未停留便又缩了回去,这让叶归蓁颇感焦躁,但再怎么想,那线头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了。

  令人烦闷又无奈。

  他只能先放下,然后继续往树林深处走。

  不知走了多久,日光洒落,一个简陋的小茅草屋出现在面前。

  叶归蓁熄了灵光,皱眉打量,这个地方出现一茅草屋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吧,他召出澄泓握在手中,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茅草屋搭得周正,但却只有门没有一扇窗。

  他再次回到屋前,然后拿澄泓的剑柄敲了敲门,刚敲两下,称之为门的两页木板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叶归蓁:“……”

  屋里没有锅碗瓢盆,没有火炉灶台,没有床榻枕被,这间茅草屋很小很小。

  茅屋的正中是一座修葺一新的坟墓,应该是近些年刚建的,碑前摆了几样水果点心,还有几株药草,仔细辨一下也能认出大概,人参、甘草、茯苓、白术、半夏和陈皮。

  为什么祭拜时放六君子汤的药材?想让六君子汤助人起死回生不成?叶归蓁表示不能理解。

  正值夏日,水果点心已经稍微有些腐烂了,药草也有些枯,香炉里有一层厚厚的香灰,还有几束香杆留在里面。

  叶归蓁抬起灵光,细细照着石碑上的字。

  这一看,他的目光瞬间凝住。

  碑上无名,只密密麻麻写了一首词:

  江城子·悼常六君

  晓将冻雪舒江河,过苍灵,遇清明。笑对远山,会当作长风。

  志在年少踏碧汉,功未成,莫悲秋。

  晚来天鼓停行客,霜满鬓,晦难平。雨寄长汀,一年春又错。

  韶光无情难为留,恨不尽,终成休。

  叶归蓁越看越觉得这词眼熟,仔细想了想,他忽地灵光一现,伸手从怀里掏出在醉东风时严鸢给他的那张纸,上面的字迹略微有些潦草凌乱,但仔细还能辨出写了什么。

  南栀留下的信、醉东风的琵琶清歌、这无名碑上的篆文,竟都是同一首词。

  所以这坟是常六君的?

  所以这就是在坟前放六君子汤药材的理由?

  还挺别出心裁。

  叶归蓁抱臂看着墓碑上端正刻着的字体,大脑飞速运转,却半天理不出头绪,从常有福扯到醉东风的一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应远庄,现在又出来一个常六君。

  南栀为什么会发狂甚至还杀了远九?

  附在红纱衣上的怨灵,究竟是南栀的还是远九的?

  这个叫常六君的人跟南栀有什么关联?

  应远庄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

  常有福一个镇上的普通大户,怎么会跟这些事扯上关系?

  ……

  一件委托牵扯出这许许多多的事。

  叶归蓁越想越乱,脑海里的一团乱麻隐隐有打结的趋势。

  忽然他视线停留在信纸上的某个地方,凝固须臾,转身朝茅屋外走去,抬手就着阳光,纸上的纹徽清晰可见,那是一株洒金柏。

  应远庄第一代庄主曾言,“君子当思松,不负凌云志”,此后应远庄弟子的校服外袍便一律以松柏绿为底色,洒金柏作徽纹,以此来提醒应远庄门人弟子不忘先辈教诲,如松柏刚毅不屈,心向凌云。

  这纸上印着应远庄的徽纹,是应远庄的委托信纸,只是上面没有掌门印记,这信纸只是有纹徽,但实际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又是应远庄。

  前面说过,他叶归蓁最是反感门派之中的腌臜事,遇到这种向来不愿多管,但此外更重要的一点,从前但凡是跟门派密事扯上关系的委托,连带着委托人和接委托的修士,最后没几个有好结局。

  叶归蓁是蓬莱仙山掌门的儿子,身份特殊,又在一众修士里能力比较高,若他接的委托跟那些个门派真扯上点关系,那就不只是生命安全了,这更是关系到门派纷争问题。

  啧,这可不太好。

  还没等叶归蓁思考明白现在是自个的面子重要还是门派之间的和谐重要,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叶归蓁一惊,下意识地将澄泓朝声音的方向掷出。

  来人离他不远,他甚至还清晰地听到那人倒抽了一口气,然后便是兵器相接的声音。

  叶归蓁干脆利索地捏了个咒诀,手上灵光腾起,然后倏地化作一弓一箭。

  搭箭、开弓,一气呵成。

  趁那人与澄泓缠斗之际,叶归蓁的箭矢瞄准了他。

  “喂!”那人分神看向叶归蓁,见他毫不留情,当下一边挡住澄泓一边大喊,“叶公子!叶二公子!这刚分开才没一会儿,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

  声音很熟悉,叶归蓁立刻知道了来人是谁,他的头登时突突地发疼,收了弓箭又抬手召回澄泓,蹙眉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有初长发散乱,原本束发的红发带不知所踪,衣衫倒是没有半分凌乱,他手持一把红刃陌刀,方才与澄泓相接的应该就是它。

  “我不知道啊,”苏有初一脸无辜,他眉目带笑,“我就知道叶公子名不虚传,肯定不会不负责任地丢了委托就走。”

  “你跟踪我?”

  苏有初眨眨眼,“你这么说多难听,早知叶公子口是心非,肯定不会甘心,我不过是来此地碰碰运气罢了,要是在这儿碰不着你,我现在就该往神女祠走了。”

  他笑意不减反而添三分,“这是缘分啊。”

  叶归蓁没有接话,只盯着苏有初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再次走进茅屋。

  见状,苏有初握着陌刀的手微微张开,陌刀迅速化成一根红色发带,他一边拢了头发,一边提步跟了上去。

继续阅读:惊鸿山·弟弟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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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修士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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