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儿亲自将她扶起来,含笑道:“你应得的东西,何必介怀于心?你最该做的是将宝儿好好带大。”
“是。”莲姨娘抹了抹泛红的眼眶:“妾身只是不甘心呐。”
“你还是担心五妹会夺得小侯爷的宠爱啊……”千雪儿遗憾地叹了口气:“碧莲你以前是服侍大夫人的。大夫人怎么对付那些姨娘,你应该很清楚。”
“妾身不敢想下去……这后院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脏污之地。”
“可是你有了宝儿,你应该为了他强大起来。不是么?”
千雪儿说着,漫不经心地伸手摸了摸襁褓中宝儿不知世事憨态可掬的小模样。
“五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取决于你对她的态度。若是你们妻妾相安,后院未免不是一处安身之地。至于小侯爷喜欢谁,其实你自己有答案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自己最清楚。你问别人有什么用呢。”
千雪儿难得说教,说到最后,她自己也是难得露出一丝无奈与怜惜。
天底下女子的命运大多是相似的,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偶尔会有一些不世之材。可那样的光彩,对寻常女子来说又是可望不可即的。
莲姨娘其实对千雪儿始终存着几分敬畏,要知道这位三小姐的手段,当初碧莲在丞相府里帮着大夫人对付三小姐的时候,最是门儿清了。
够狠辣够冷酷!
千雪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襁褓中的婴儿:“碧莲,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妾身不敢打搅三小姐。”莲姨娘听出一丝道别的意思。
“那就好。”千雪儿眯起杏眸,神色雍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这话却是一层保障了。莲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恭敬地福了福。
从清风茶楼出来,千雪儿吩咐辛悦跟在碧莲身后,顺便去侯爷府打探一下动静。
辛悦除了易容术,这跟踪手段也是一流的。
夜里,辛悦回到丞相府紫薇园,拣了重点回禀给千雪儿。
原来是老侯爷夫人蒋氏强硬地塞了三个貌美如花的小妾给小侯爷赵晔,赵晔虽然收下了环肥燕瘦各有特点的美人,却一次也没有跟她们同寝。
而碧莲是后院唯一一个有了名分的姨娘,这些天赵晔都歇在她房中。
也难怪碧莲会如此忧心了,因为赵晔歇在她房中,心思却完全不在她身上。
赵晔画了很多美人像,全部都是他想象中的相府五小姐。
看着赵晔如此思念别的美人,换成谁,都会不甘心,会嫉妒成狂的。
千雪儿突然有点理解碧莲眼中深藏的那份委屈与忿恨了。
碧莲,终究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需要夫君的感情滋润,更需要有力的地位保障,若是相府五小姐当了靖远侯府主母,碧莲就只能仰人鼻息了。
万一与五小姐起了冲突,碧莲甚至会失宠。
“她很聪明,可惜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千雪儿低声喃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或许只是传说中的爱情吧。”
“小姐!”辛悦顺手牵羊拿了一幅赵晔画下的美人像回来。
区区一张画像,应该不会被赵晔发现吧?
千雪儿展开美人像,赵晔不愧是京都四公子之一,文武双全,武能马上杀敌,文能吟诗作画。
这副美人像当真是栩栩如生,千雪儿瞧得出来,每一笔都倾注着感情,或许是思之如狂的感情,也或者是真心仰慕与思恋的感情?
阖上美人像,千雪儿淡淡一笑:“五妹真是好福气。”
隐忍了十几年,在偌大的丞相府中委曲求全,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这天日光晴好,千雪儿吩咐百合准备马车,她要亲自去风华寺一趟。
千雪儿左思右想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探个究竟,若是那樱娘果真与自己有瓜葛,那她为何不能替自己筹谋一条合适的退路?
何况樱娘对她那么好,那么包容和慈爱,那是八姨娘从未给过她的感情。
临行之前,千雪儿突然收到乔安命人送来的密信。
原来是三皇子有些按捺不住了,前两日边关大军给景泰帝那边呈交了战报。五皇子这一路可谓是长驱直入,眼看就要摘取赫赫战功,博得景泰帝更多的宠爱。
五皇子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播开来,二皇子一死,三皇子萧子琪是最为炙手可热的皇位继承人,哪里料到,五皇子竟然力压他一头。
依照萧子琪自视甚高的脾气,哪里能够容忍如此巨大的反差?
在京都百姓口中,五皇子才是战神,是大庆国的守护者。而三皇子曾经苦心钻营建立的清流名声,在绝对的战功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只闻五皇子的小虎将威名,却难以听到三皇子忧国忧民的惊爆消息。
所以萧子琪想要挽回这个局面。当然最重要的是……据说景泰帝已经在抉择将来的储君之位的继承人了。
千雪儿回了一封密信,简而言之,便是挑唆和鼓动,轻易不要放过这等良机。
辛悦负责将密信送出去,由着接头的那名线人将密信转交给正在三皇子府邸中充当谋士、准备参加科考入仕的乔安大人。
千雪儿对乔安还是十分放心的。毕竟她手中有个靠山九王府。
乘坐马车一路来到九华山,百合早就准备了上山的青蓬软轿,可是千雪儿却摇头不用,而是选择自己爬到山顶。
眼前豁然是一片典雅庄重的庙宇。路上的风景很美。
可惜的是身边无人相伴。千雪儿回头望了眼长长的白石长阶,想起远在边塞督军的萧世子,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遗憾与失落。
圆隐主持正在法堂里诵经,京城一些贵族老爷和贵妇专程赶来听经,那法堂中满满一圈都是簇拥的人头。
知客僧跟圆隐主持禀告了相府三小姐的请求,圆隐微微颔首。
于是这僧人毕恭毕敬地将千雪儿引到后院那个偏僻的角落里。
千雪儿立在院子门口,莫名的熟悉感袭来。樱娘的住处还是一样的僻静。
知客僧说,这座院子是主持特地叮嘱过的,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千雪儿却是个例外。
风华寺的僧人向来识趣,不显得过分殷勤,也不会冷漠待人。
百合打赏了一锭银子,他便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乖乖地退下去了。
推开院子的门,千雪儿绕过一堵不知道什么时候砌起来的状似影壁的墙壁,然后一眼就扫到院子花圃里那株正在怒放的天香石榴。
绚烂如云霞,火红的艳色,灼灼逼人。
千雪儿的双眸瞬间被天香石榴点亮了,是啊,这株名贵无比的天香石榴乃是传说中天香国的国花,如今五皇子征战天香国,必定能叫那蛮夷小国从此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