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哭着被刘可妍带走了。临行前,秋菊把弟媳唤到一旁,低声说了不再收留夏氏姐弟俩的原因,还不忘叮嘱道:“流月这个丫头是个聪慧的,但需要好好教导,免得将来养成娇纵妄为的性子,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晓……”
刘可妍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也没给自己的外甥女好脸色,却又不好当众斥责于她,等到登上李府的马车,离开学士府后,才狠狠地数落了流月一回。
流月这才恍然大悟似地明白了,一时委屈地瘪了瘪嘴,带着哭腔儿辩白道:“我年纪小,哪里懂得那些事?当初赵夫人让我有难处就去找纪大人,我就依她的话去做了,谁知人家是客套话?”
刘可妍见她依然一副不服气的神情,越发气闷道:“纪大人与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衬你?你还逼着人家天寒地冻的送你去京城,这是多大的人情?还不是看在学士府的面子?你如此不识趣,难怪人家恼了你!”
流月不敢再顶撞,一副受教的样子,低着头默不作声了。
刘可妍却把最近一堆不顺心的事发泄到流月身上,唠唠叨叨了一路,到了李府也没消气。
珍姐听说又把表姐带回来了,跑到上房不满地说道:“娘还打算让她与我住在一处吗?我也只有两间屋子,被她占去一间,别扭死了。”
李府的宅子还是当初秋菊送给弟弟一家的,二进的院子还算宽敞,但也架不住家里人丁兴旺。
铁柱有一妻二妾,一个通房,六个孩子,一堆下人,前院后院没一间空屋子,像珍姐这样的嫡女才占了两间,庶子庶女每人也只有一间。
如今一来就是两个人,刘可妍对怎样安置流月与玉哥也有些犯愁。他们不是下人,不能与庶子庶女挤在一处,仅有的两间客房是留给爹娘过来探望时暂住的,玉哥可以暂住天福的那间屋子,流月就只能占用珍姐的房间了。
既便这样安置,铁柱下朝回来,还是十分不高兴地对发妻说道:“流月与玉哥虽与你有亲,但咱家这种情形,也不适合让他们长住,不如送回你娘家去吧。”
刘可妍有几分犹豫,一时斟酌着说道:“虽说我弟娶了霍家女后,家里不似从前那般紧巴了,但让我弟媳拿她的嫁妆银子养外人,她肯定要吵闹了。”
刘家有了自己的一处小宅子,还是霍氏的陪嫁之一。刘宏来京城后,又考了两次举人,都落第了。明年又逢大考,如今卸去教书先生的差事,在家里温书。
铁柱也知道岳家的情形,但又不乐意珍姐因为被占屋子的事向他诉苦,每当这种时候,就令他觉得自己官小人微,连家眷都养活不好。所以坚决不同意刘家亲戚长住。
结果晚膳的时候,二人争执起来,刘可妍一气之下,转天就把流月姐弟带回了自己的娘家。
刘氏听说女儿来了,还挺高兴,带着儿媳妇霍氏热情地把人让到房里。
流月与玉哥还是第一次见到外祖与舅娘,规规矩矩地行过礼后,好奇地打量眼前的两位陌生妇人。
刘氏从刘可妍口中听说过大女儿一家子的事,只是一直未见到外孙外孙女。如今见到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一时悲从心起,哀哀泣泣地哭了一回。
霍氏一边劝着,一边打量两个孩子,瞧见他们衣着光鲜,举止有礼,客套地夸了两句,随口问道:“两个孩子来京城,是跟着大姑爷一起来的吗?”
刘可妍叹了口气,转头瞟了流月姐弟俩一眼,刘氏知女儿有话要说,立刻吩咐春嫂把孩子带到廊下去玩。
没了外人,刘可妍倒开了苦水,不仅说了家里的艰难,也说了流月姐弟俩过年来京,惹恼秋菊的事。
刘氏听出女儿想让娘家收留两个孩子,一时目光瞟向了霍氏。
霍氏脸色微变,沉默不语多时,终于心里有了主意,才开口劝说道:“小姑奶奶毋需发愁,流月那孩子瞧着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姑老爷升了职,给她找个殷实的婆家,连带着她弟弟也不用你们养了。”
刘氏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笑模样,立刻随声附和道:“这个主意好,咱们都帮忙留意着,无论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还是商贾大户的公子,实在不行,当个有钱人家的继室,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霍氏也笑眯眯地在一旁打保票:“我们霍家,人脉极广。只要小姑奶奶愿意,这事包在我身上,定能帮你办得妥妥的。”
刘可妍觉得也是个法子,心中的气闷也消减了许多,想了想下决心似地说道:“那我先带他俩回去,你们帮着寻个妥当的人家。”
娘家留饭,刘可妍用过午膳后,气也顺多了。
霍氏向她打听学士府的事,一时谈起科考的事,刘可妍说道:“听说云磊年后要下场,以他爹的学问,考个秀才是板上钉钉的事。天福跟着他表弟一起温书,听说都有长进了,等天庆再大一些,也送到学士府去读书。”
“不知此次夫君能否高中,只要他能中举,考进士的时候去求求亲家帮衬一二,哪怕考个最后一名,我也知足了。”霍氏也怀着期盼,巴望刘宏能高中。
刘可妍想着的却是铁柱调职的事,一时说道:“今年年中,我家老爷在国子监就任满九年了。亲家姑奶奶答应帮忙留意空缺,我也盼着他能再升一级。”
刘氏听说女婿升职有希望,欢欢喜喜地吩咐春嫂去厨房拿一条腊肉,说给女儿带回去尝尝。
霍氏瞧着有些寒酸,吩咐身边的丫头去自己房里取来一盒点心,说道:“这是从南面捎来的,刚好还剩了这一盒,小姑奶奶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吧。”
刘可妍带着流月和玉哥,高高兴兴地从娘家回来了。
珍姐见没把流月送出去,一时小嘴撅起老高,刚要出声埋怨,刘可妍把点心拿了出来,柔声哄道:“这是你舅娘送的,还有腊肉,今晚咱们做一顿好吃的,你可不许再闹了。等你爹升了职,咱们就有大房子住了。”
“爹什么时候升职?”珍姐果然不闹了,认认真真地问起来。
“再等半年,等你爹升了职,娘会给你表姐寻个好婆家,你住的屋子比现在还要大。”
刘可妍一番哄劝,果然起了效果。流月发现回房后,珍姐对自己也没那么讨厌了。得意洋洋地吃着点心,还大方地送了她一块。
流月知道一切变化是从外祖家回来发生的,有意向珍姐的套话。
珍姐高兴得找人分享还怕来不及,没有一丝隐瞒,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听说姑父会升职,流月也跟着高兴,但听到姨母打算给自己找婆家,面上一红,心里却十分忐忑不安。
她想了想,恳求珍姐道:“表妹能否借纸笔一用?我想写封信。”
珍姐也没问给谁写信,痛快地吩咐房里的丫头取来纸笔,流月在信上说了好多话,封好信皮,去找刘可妍。
刘可妍听说是给元青儿写的信,也没在意,就让门上的人送去了。
年后的学士府,在秋菊的带领下,把注意力都投向了准备下场考秀才的云磊身上。
皇帝给云磊下的一年禁足结束了,陪着表弟读了大半年书的天福也很紧张,知道自己今年不用下场,先松了口气,却私下里对云磊说道:“表弟考过后,一定要把考题告诉我,我想看看自己能否答出来。”
云磊心里也是有几分担心的,但在老爹老娘面前却是信心满满。
秋菊私下里问过云轩,云轩给的话很明白:“他若连个秀才都中不了,就不佩作我赵云轩的儿子。”
秋菊撇了撇嘴,故意气他:“你想再多要一个儿子,也没有了。”
云轩一脸的古怪神色,凑过来附耳问道:“我也怀疑,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生了?是不是你故意不要的?”
秋菊的神色顿时暗淡下来,五年前曾怀过一胎,不幸小产了,从此便再无消息了。前前后后请了不少大夫来看,都说没问题,可是就是怀不上。
云轩私下里问了好多次,每次都让发妻恼怒,后来索性也不问了。
秋菊盼望云磊高中的心情,比云轩父子俩还要急切。
她就给云轩生下这一个嫡子,若是再不优秀点儿,怕云轩会失望。若是弄出个庶子来,叫她情何以堪?
但是自己的心事没法说给亲人听,更不敢给儿子一点儿压力。所以云磊在秋菊面前,听到的就是没关系,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云磊对老娘的话颇为不满,觉得她小瞧自己,心里憋了一股劲儿,非要考出个好成绩。
下场前日,秋菊亲手为儿子备好食盒,云轩没时间送他,秋菊与儿子同乘一辆马车,把他送到考场门外,目送他通过查检,进入号房。
云磊已从老爹那里熟知了考场的注意事项,又得了老娘的各种提醒。进场除了小小的紧张之外,对考场的一切也就少了一些陌生感。
虽在京城考,也要经历三场考试,县试第一考,云磊回来的表情是笑眯眯的。秋菊心里也跟着轻松了一点。
成绩出来,云磊考了第一名,云轩也有了笑模样。
府试第二考,云磊回来还是笑眯眯的,成绩出来,依然第一名。
学士府上下,喜气洋洋。
院试第三考,云磊回来仍然是笑眯眯的,放榜之日,喜报传来,赵云磊高中案首。
秋菊顶着月牙眼,吩咐周嫂:“全府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庄子上和铺子上的人,每人赏五两银子。”
周嫂听得暗自惊呼,夫人一出手,就赏出纹银上万两,可见是高兴得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