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白了周嫂一眼,丢下一句“唤她青儿姑娘吧”,然后先一步上了空马车,吩咐车夫挥鞭启程。
周嫂杵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也上了马车,带着宁春儿等人赶往学士府。
宁春儿乘坐的马车十分宽敞,孙妈妈与晚菊、荷香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回,晚菊揣度着先开了口:“学士府果真非比寻常,连接人的马车都这般宽大舒适。”
周嫂听了连忙解释:“这是老爷夫人出门会客乘坐的专用马车。”
孙妈妈等人听了微微吃惊,宁春儿不由得弯起唇角,心下一暖,连暗自的紧张与担忧也去了大半。
“小姐得夫人看重,奴婢们也跟着欢喜。”荷香斟酌着逢迎道。
孙妈妈看了周嫂一眼,跟着提点道:“夫人这般爱重小姐,小姐也要尽心尽力孝顺她才是。”
“我晓得。”宁春儿极为认真地应道。
一路上说说笑笑,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学士府门前。
周嫂与门房的人打了声招呼,马车从侧门进府,沿甬道行至二门口停下,早有人候在那里,搬东西的搬东西,引路的引路,周嫂先回上房禀报。
宁春儿一行人被送到学士府的东跨院后开始安置。
除了正院,东跨院在学士府各处房舍中算是比较宽敞独立的小院了。
秋菊原打算留给云磊婚后用的,如今宁春儿来了,直接让她先住了进去。
小院整修得清幽雅致,房里陈设一应俱全,而且都是上好的。
宁春儿一进来就喜欢上了新住处,孙妈妈等跟过来的人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回,也是极为满意的。
引路的婆子把人送到地方,寒暄了两句,就先行告退了。
秋菊在上房听了周嫂的详细回禀,想了想交代道:“你既回来了,府里原来的一摊儿事还管起来吧,东跨院那里若有什么需要,你适当地照应些。”
周嫂恭顺地应下,转而试探着问起管事刘全去恭王府接人的事。
秋菊心里窝着火,自己前几日使了一个缓兵之计,把宁春儿等人弄了回来,原本以为能暂时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哪料想恭王府步步紧逼。
就在送宁春儿回来的前一日,张王妃派人请秋菊过府叙话。
秋菊明知没好事儿,但又不能躲避,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一趟恭王府。
这一次见到她,张王妃越发开门见山地提要求:“青儿长住恭王府也不是个事儿,当初本是说与令公子的,没想到他与宁家姑娘定了亲。你把青儿姐妹接回府去,帮她留意一门好亲事,什么时候青儿的亲事定妥了,再送她回去。”
“不知什么样的亲事才能配得上青儿姑娘?”
虽说张王妃把自己招惹的麻烦转嫁给了别人,但只是帮忙张罗亲事,并不是把人硬塞给云磊,秋菊觉得这种事还能忍受。
“至少是官宦子弟,并且要青儿本人同意才行,一旦有了合适的人选,你要先报与我知晓,若是我不同意,也是不万万不成的。”张王妃淡淡地说了条件。
秋菊转了转脑子,发现事情还真不大好办。
既要元青儿本人同意,还要张王妃认可,若是一直不成,岂不是要长住学士府?
白养着一个人倒也没什么,但这样不尴不尬的,对外却不大好说。
秋菊顾不得多想,先是唯唯诺诺地应下来。张王妃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也没多加刁难,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学士府来接人的时间。
秋菊不敢露出一丝怠慢,到了预定的日子,派管事刘全亲自去接。
到了恭王府大门口,门上的人向里通报,刘全先见到了府里的管事,说明来意,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府里后院才传出消息,还要再等一会儿。
元青儿姐妹俩来主院辞行,张王妃打发了外人,拉着元青儿的手说道:“此次让你住进学士府,也是为了你的婚事。依我的本意,你若是能嫁给赵公子是最好不过了,但她现在与宁家姑娘定了亲,估摸这两日也会住进学士府……”
张王妃与元青儿叮嘱了许多私房话,元青儿默默记下,最后洒泪拜别道:“王妃尽管放心,青儿的夫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学士府的嫡长子。无论他与谁定亲,只要不是我元青儿,我都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刘全接到元氏姐妹的时候,发现她们身边还跟着两名嬷嬷、四名丫头、两名护卫,以及满满两车东西,排场绝对盖过宁春儿。
元青儿进府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学士府给元青儿安排的住处与芫花是同一个院子,秋菊听说恭王府送了两车东西与许多服侍的人过来,心中诧异之余,忽然发觉住处安排得不够妥当。
芫花住的院子不大,元青儿搬进来十分拥挤。由于不知对方的来头,芫花主动让出一间屋子,但还是被元青儿身边的管事夏妈妈一通抱怨。
实在住不下,芫花带着桂娘去上房问秋菊的意思。
秋菊见事已至此,再让元青儿搬到别处去不合适,只好对芜花说道:“刚想派人传话给你,你搬到我这边来吧,我已吩咐周嫂打扫屋子去了。”
芫花听说干娘已做了安排,连忙回去收拾自己房里的东西。
元青儿见对方腾出地方,心中的不满顷刻消失了大半。她身边跟过来的人,也少了一些抱怨。
芫花的东西不多,人手也不多,搬到主院也只占了三间屋子。元青儿住进来,却把芫花原来小院的空屋子占满了。即便是芫花搬出去了,依然不觉得宽敞。
如此一番周折,晚膳的时辰就推后了。
元青儿与宁春儿同一日入府,秋菊吩咐厨房准备酒宴,让众人在花厅小聚,也趁机互相认识一下。
晚膳延后,云轩父子倒没说什么,云初相邀表姐果儿,来到上房见秋菊,听说芫花搬过来住了,微微诧异地问缘故,房里的周嫂替主子详细说了情形。
云初转了转墨玉似的明眸,一时没了言语。
果儿柔声开口问道:“姨母,这位青儿姑娘是学士府的亲戚吗?我该如何称呼她?”
秋菊思索着回答:“不是亲戚,算是客人,以后你们就称她青儿姐姐吧。”
“客人不是应该住进客房吗?为何会占了芫花姐姐的院子?”果儿一时钻起了牛角尖,憨憨地问道。
云初也不知实情,但见秋菊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连忙替老娘打起了圆场,扯了扯果儿的衣襟,说道:“表姐,客人不住客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身份特殊。你没听周妈妈方才说青儿姑娘是从恭王府接来的吗?”
秋菊怕府里上下对元青儿的身份过于好奇,只好半真半假道:“青儿姑娘原是恭王妃一位故人之女,之所以暂住咱们府上,也是受恭王妃所托,帮忙照应一二。待她在京城定好亲事,就会离京家去的。”
果儿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位元姑娘是被家人送到京城说亲的,恭王妃太忙顾不上她,所以才托姨母把人接过来照应一下,是也不是?”
秋菊微笑着点头,伸手戳了戳她的鼻尖,说道:“你是个机灵的,不用我点破,就猜出了其中的关键。恭王妃不仅托我照应,还要帮着作媒人呢。”
房里的人一时释然了,只有云初微微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等到厨房的人再来上房请示,秋菊才命人去各处传话,上房的人则是先行一步赶到花厅,发现云轩云磊已经到了,连西跨院的上官秀秀与二小姐云秀等人也已等候多时了。
云轩见到秋菊后,开口问道:“宁姑娘与元姑娘那里还没安顿好吗?”
秋菊知道众人都饿了,转头对周嫂吩咐道:“你亲自去厨房瞧瞧,吩咐她们先上冷盘与面点吧。”
周嫂屈膝退下,秋菊带着众人入席。
东跨院的人早饿了,宁春儿与孙妈妈等人出来乍到,不好意思去厨房打听,直到上房的小丫头风风光光地跑过来禀报,才知道府里又来了客人,安置得迟了,所以晚膳才跟着延后了。
孙妈妈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银锞子,塞到小丫头手里,向她询问新进府的元氏姐妹,小丫头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楚,只是把芫花给元青儿腾住处的事说了一遍。
打发了小丫头,孙妈妈私下里揣测着说道:“早先听周妈妈谈起过芫花姑娘,她可是夫人的义女。让芜花姑娘腾地方,想来这客人是极有来头的。”
东跨院守院的婆子与丫头,秋菊事先已做了安排。守院的大丫头如意与负责廊下一干琐事的余妈妈,都是上房精挑细选后派过来的。
如意瞧着时辰不早了,又有上房的小丫头飞跑过来传话,就进屋催促道:“宁姑娘若是收拾妥当了,就请随奴婢去花厅吧。若是迟了,恐不大好。”
宁春儿听罢慌忙起身,孙妈妈等人也怕晚了,一行人急匆匆地出了东跨院,如意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行至半途中,忽然又斜插一队人,同样奔向花厅的方向。
两队人在路口相遇,如意抬起灯笼细看,发现对面执灯的人是芫花原来住处的周婆子,连忙上前打招呼。
周婆子见是如意,停下来堆起笑容搭讪道:“如意姑娘这是去哪里?”
如意瞧了瞧,凑进说道:“给宁姑娘引路,去花厅用膳。”
周婆子一听,连忙让路道:“原来是给宁姑娘引路,如意姑娘先行吧。”
“咱们先她一步,为何反而让她们先行?”
这时,陪着元青儿姐妹的夏妈妈突然高声质问,吓得周婆子一机灵,灯笼险些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