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嫂目送婆子上了马车,自己却佯装食客,在路过的小摊上吃东西,心里却紧张得很。
过了不多久,瞧见精心打扮过的宁春儿,笑盈盈地由随侍的晚菊与孙妈妈陪着,跟着一个谈笑风生的中年仆妇,来到大门口,打算上那辆马车。
周嫂顾不上许多,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声叫嚷道:“掳人了!掳人了!”
街边的人开始向宁府门前聚拢,宁春儿吃惊之余瞧见是周嫂,笑眯眯地走过去打招呼,周嫂一把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打算去哪里?”
宁春儿转头要给周嫂引见,发现接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黑色帆布马车还孤零零地停在原地。
小姑娘呆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点着那辆马车颤声道:“竟然是骗子!”
身旁的丫头晚菊与孙妈妈跟着变了脸色,互相对视了一眼,孙妈妈连忙向周嫂道谢:“多亏了您来得及时,若是被那伙歹人骗上了马车,就没活路了。”
“若是他们再来呢?”晚菊的年纪与宁春儿相仿,快言快语是个直脾气,听了周嫂与孙妈妈的一番话,煞白着小脸开口讨主意。
这正是令周嫂颇为担心的,正在犹豫之际,抬眼瞧见自家的马车飞奔而来,车前车后坐了三名伙计。待马车停下来,从车里又跳下三个粗使婆子。
宁春儿与身边的人瞧着有些傻眼,周嫂见人来了,一脸轻松地吩咐道:“这里没事了,你们先留在宁府守着宁姑娘,我这就回去禀明夫人定夺。”
周嫂坐上学士府的马车,急急忙忙地奔回去送信儿。宁春儿吩咐人关了大门,派护兵守着,自己带着随侍的丫头婆子回房等消息。
房里的荷香见自家姑娘去而复返,迎上前去探问,晚菊把她拉到一旁细说缘故,然后满眼惊惧地问道:“姐姐倒是说说看,如今该作何打算?”
荷香比晚菊年长两岁,性子沉稳,遇事有主见,颇得宁夫人钟爱,这一次特意留下她,让她与晚菊一起服侍宁春儿。
“夫人临行前吩咐过咱们,一切听从学士府的安排。没想到京城天子脚下,竟也能生出这些拐骗掳人的事!”荷香心下也是坠坠不安,面上却极力克制着。
孙妈妈在宁春儿幼年就跟在身边服侍,尽心尽力,把自家小姐的安危更是看成天大的事,如今在房里急得团团转,最后进言道:“夫人一直希望小姐能搬到学士府去,不如趁这个机会,咱们拾收东西,主动搬过去吧?”
宁春儿也觉得府里不安全了,但还是有几分迟疑,晚菊也过来相劝,荷香想了想,说道:“周妈妈不是回去送信儿了吗?不如先等等看。”
周嫂乘马车回了学士府,匆匆来上房禀报,廊下留守的小丫头告之秋菊外出去了秦家。怕自己耽误时辰,又去书房求见。
云轩不在,云磊把人请进来,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下已起了怀疑,只是双亲不在府上,不好擅自决断。
周嫂一脸担心地退了出去,直到秋菊从秦府赶回来。
秋菊听说此事后,先把儿子唤到房里,关起门来商议了一回。
云磊绷着小脸揣度道:“八成是恭王府所为!从前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他竟然允许属下使出这种下三烂的招数,哪里配作一国的储君?”
秋菊心中却越来越担忧,与宁家定亲,已彻底激怒了大皇子,对方才会这样不管不顾,非要治学士府于难堪的境地,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鱼死网破。
“你想接宁姑娘进府?恐怕不成!”
云磊铁青着小脸没吱声,听老娘陈说厉害,却也无可奈何。
不让大皇子出了这口气,学士府的处境就越发艰难。
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想让大皇子出这口气,也是难上加难。
傍晚云轩回府,听说了此事,也是紧锁双眉,沉吟良久,最后把管事刘全唤到上房,吩咐道:“想法子给我雇几名身手好的护院,送到宁府去。”
秋菊想了想,补充道:“周嫂挑几个身子骨结实、人又机灵的丫头婆子,先过去,住上一阵子再说。”
周嫂没想到主子会派自己去宁府坐镇,一时有几分不满意,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委婉地找借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奴婢经手的事,还如从前那般吗?”
“府中的琐事,交由芫花暂管。外面铺子上的事,你还要给我盯着。最多住个一年半载,我就会调你回来。”秋菊怕周嫂有想法,先向她透了底。
周嫂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地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又会同管家一起选人手。选了两名精壮婆子,两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先乘马车去了宁府。
学士府没让自己搬过去,宁春儿与孙妈妈等人有几分失望,但看到秋菊身边第一得用的人过来坐镇,心下又觉得未来婆家还是重视自己的。
周嫂搬过来后,私下里与孙妈妈有了交代:“虽然搬过来住,但夫人依然交代了许多事要做,所以会经常外出。若是我不在的当口儿,无论谁送贴子过来或登门求见宁姑娘,你都不要应允,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或许有了前一次险些受骗的经历,孙妈妈也是万分小心,对于周嫂的一番叮嘱唯唯诺诺,没有一丝不赞成的。
周嫂每隔一日,都会回一趟学士府,秋菊也会交代一些外面铺子上的事,让她去做。
每当周嫂不在宁府时,宁府上下就关门闭户,严阵以待。
刘全通过牙行的关系,雇了四名身手不错的练家子,送到宁府当护院。
平平静静地过了一个月,刘妈妈与荷香晚菊等人渐渐放下心来。
七巧节这一日,晚菊撺掇着荷香,想出去转一转。
在新宅子里住了两个月,竟没有一次外出过,荷香也有几分意动,私下里问孙妈妈的意思。
孙妈妈见宁春儿每日在房里绣嫁妆,也觉得该请小主子出门透透气。
宁春儿见三个人一起劝自己出门,微微一笑,道:“你我都不熟悉京城的地界,还是等周妈妈回来,问问她的意思吧。”
周嫂赶这一日出门,也是因为七巧节回学士府帮忙。
自从府里少了周嫂,芫花手里的事情多了起来,七巧节府里要设宴,早膳的时候,秋菊就把芫花唤到房里,商议这件事。
从前学士府设宴的事,都是周嫂一手包办,芫花也只是打打下手,如今让自己全权负责,心里还真有点儿没底气。
周嫂赶这个当口儿回来,芜花见了面上一喜,拉着她商议厨房的安排。
秋菊也乐得轻闲,就把家宴交给了周嫂与芜花,自己专心看账册。
从早忙到晚,学士府的七巧宴才终于开宴了。
席上大家围坐一处,云初瞧了瞧,随口打趣说道:“怎么没请准嫂子过来?她一个人在家多闷啊!”
秋菊这才想起宁春儿,周嫂也是一拍脑门,对自己的疏忽颇有几分窘意,连忙躬身请示道:“奴婢出来有一整日了,这就回去陪宁姑娘过七巧节。”
“包些巧果与彩线,再让何嫂开库房,选几匹颜色鲜艳些的布料,一并带回去,交与宁姑娘,就说改日我亲自过去探望。”
周嫂得了吩咐,带上东西,坐马车匆匆回了宁府。
门上的人见周嫂回来了,好奇之余随口问道:“周妈妈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二小姐她们留在学士府了?”
“宁姑娘不在房里?”
周嫂心中一紧,连忙扯过闲话的人仔细盘问,听说下午学士府派人把宁春儿接走了,便直奔后院宁春儿的闺房,孙妈妈、晚菊、荷香等人都不见了踪影。
守在廊下的婆子见周嫂铁青着脸,盘问宁春儿等人外出的事,也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晌午刚过,就有人登门求见,口口声声说是请二小姐去学士府赴七巧宴的。说是你人在学士府,走不开,才让她们过来接人的。”
周嫂把廊下的婆子与门房上的人一起唤到花厅,仔仔细细又盘问了一回,得知冒充接人的只有一名中年妇人,马车除了赶车的汉子外,并无其他人。
心下纳闷歹人的胆大包天,又觉得这也正是对方的机警之处,人越少,才越不会儿被宁府的人起疑心。
宁春儿已被接走了近两个时辰,连追踪都来不及,更何况去向不明。
周嫂垂头丧气之下,只好带上廊下的婆子与门房上的人,乘马车回了学士府。
七巧宴刚刚用罢,残羹已然撤下,秋菊与云轩夫妻俩陪着孩子们坐在花厅中有说有笑地闲话家常。
周嫂带着人闯入,禀报宁春儿被陌生人骗走的消息,犹如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阵狂潮,惊得众人大惊失色。
秋菊满眼懊悔道:“当初就不该留周嫂在府上帮忙,竟给了骗子机会。”
周嫂脸色灰白地连连请罪:“此事与夫人无关,都怪奴婢疏忽大意……”
云轩遣散了众人,带着发妻与儿子去了书房,关起门来商议了好久,最后才达成统一的意见。
转天,秋菊携带重礼去了一趟恭王府,张王妃面带微笑地在上房见了她。
少作寒暄后,张王妃遣退房里的闲杂人等,秋菊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请求恭王府帮忙查找宁春儿的下落。
张王妃收起笑容,冷冷地说道:“出了事,想起我们恭王府来了。恭王府可不是随便供人差遣的。夫人有求于恭王府,就该拿出一点儿诚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