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的最后一句话，打在杨小小的心上，心里一哆嗦，立刻垂下头去，等着他们大步走过，才继续奔向花厅的方向。
小云氏与淑妃、端阳公主相谈甚欢，杨小小小脸惨白地匆匆赶到，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方才你去哪了？怎么这般模样？”
杨小小气喘吁吁，心思飞转，几番犹豫之下，让人更加起疑。
“你就是凤儿的长嫂？”连淑妃都注意到她的不对来了，一时开口问道。
“见到了二皇子，听说周家打算退亲，言语间似乎想让周姑娘嫁与夫君作二房，还要请皇后娘娘赐婚。一时劝了两句，想替冲弟说项，但没成功。”
杨小小半真半假地说了事情的经过，不仅让小云氏撂下脸儿来，连端阳公主都有了几分不悦。
“不愿作冲儿的二房，却愿意作祥儿的二房。周家以为咱们赵家的儿郎任她随便挑吗？既然想退亲，就别进赵家的门。”小云氏立起眉毛，面带薄怒。
“周家想求皇后娘娘赐婚，就让他们去求好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可不是那么好求的！”淑妃一旁冷声说道。
“祥儿深得三阿哥和皇后娘娘看重，若是真求了下来，岂不是打了冲儿的脸？外人都会以为冲儿不及他大哥，所以周家才会择人！”小云氏还是有些担心。
“本宫去求求皇嫂，让她把周姑娘另配他人便是。”端阳公主终于开了口，小云氏的脸色也跟着多云转晴。
杨小小跟随小云氏向花亭走去，顾盼间看到远处玉兰树下的周夫人正垂头与一个宫装明艳的窈窕女子说话，宫装女子转头之际，目光正好向她这边看过来，一时缩了缩脖子，快走了几步，把身子尽可能地掩在人群之中。
范皇后来得有些迟，凤驾之上，还端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来到御花园后，附近三三两两的宫妃与命妇都聚拢过来，向凤驾行跪拜之礼。
范皇后牵着小姑娘的手，下了玉辇，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既是家宴，就不必多礼。众位爱卿平身吧！”
“五公主也来了，正好三公主与四公主她们都在，孝仁、孝慧，你们过来陪着五公主玩吧。”淑妃笑吟吟地转身唤人，两位年纪略长的公主快步上前，向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子，拉着小姑娘先向花亭走去。
众人簇拥着范皇后、淑妃与端阳公主缓步走着，杨小小看到了花亭下宫娥穿梭而行，手里端着一个个托盘，知道花宴就要开始了。
这时，人群中的周夫人凑了过来，寒暄道：“没想到***奶年纪轻轻，却这样得宫里看重，将来巧娘嫁过去，还要***奶多加提点才是。”
“周家同意周姑娘给我家二爷作妾室？”杨小小心里有一丝紧张，小心眼的问道。
“岂会是赵冲？我家老爷的意思是巧娘的命是***奶救过来的，就该报答一二，让她服侍在***奶身边，也是应当的。”周夫人强作欢笑，眼帘却垂了下去。
“这如何使得？”杨小小本想多说几句，瞧见小云氏扭头盯着她，一时撇下周夫人，快走几步赶上前去。
小云氏扫了周夫人一眼，等着她走过来，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听说周家想请皇后娘娘赐婚，今日皇后娘娘刚好在，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
周夫人微微一怔，脸色微窘地说不出话来。
小云氏似乎瞧不见，挽着周夫人的手，径直向宴席走过去。来到范皇后坐的主位旁，变颜变色地说道：“我们郡王府年前曾与周府订下儿女亲家，怎奈周姑娘身子羸弱，一病不起，本打算退亲，才与许府又议了亲事。没想到周家看中的不是冲儿，而是祥儿，想给祥儿作二房，还打算请皇后娘娘赐婚。”
周夫人没想到小云氏恶人先报告，一时气得脸色发白，攥着帕子伏地叩头道：“皇后娘娘，并不是如郡王妃所言。郡王府先订下我们巧娘，又与许家论儿女亲事，还打算让巧娘作二房。我们感念赵夫人救过巧娘，想着与其作二房，不如让巧娘到赵大人与赵夫人身边服侍，也算尽一份心意，并无先看上赵大人之说。”
这时端阳公主脸色也变了，连忙开口解释：“郡王妃与周家订亲的事，臣妹知晓。只因周姑娘身子太弱，郡王府要退亲，所以许家才同意了赵家的亲事。”
范皇后身旁坐着的淑妃，随即冷声道：“直郡王府就赵冲一个嫡子，若是周姑娘身子太弱，是不大适合娶进门为妻。听说年前病得昏迷不醒，年后才醒过来。郡王府打算退亲，另择合适的人选，也是人之常情。周家多有抱怨，着实不该。”
范皇后沉默不语，待几个人各抒己见后，把头转向了周夫人，不动声色地问道：“郡王府打算与周家退亲，周家可愿意？”
“周家愿意。”周夫人犹豫了一下，应声答道。
“既然愿意，两家回府后就退掉亲事吧。”范皇后金口玉言，谁都没有异议。
这时，杨小小路上见过的宫装美妇，款步出列，走到范皇后面前双膝跪倒在地，恳求道：“此番退亲，臣妾的妹子必会遭人非议。臣妾恳请皇后娘娘再赐一门婚事，也好全了周家的颜面。臣妾的妹子是被赵夫人所救，臣妾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愿意她与赵夫人共侍一夫，还望皇后娘娘成全。”
“此事不妥。”小云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杨小小也跟着出列跪奏道：“周姑娘原是说与二爷的，若是退亲后嫁与臣妾的夫君，难免外面会有一些猜疑。若说成兄夺弟妻，夫君的名声就毁了。”
锦嫔的面上也露出一丝迟疑，想了想还是叩头再进言：“若是皇后娘娘出面赐婚，谁若散布谣言，谁就是藐视皇家的旨意，可以治其大不敬之罪。”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不言语了，包括淑妃与端阳公主。
范皇后思索了片刻，不置可否：“这件事，本宫会禀明皇上，先开宴吧。”
宫宴摆上，杨小小的座位靠后，与同是四品的恭人们同桌进膳。心里乱糟糟地，第一次面对佳肴心不在焉。挨着时辰等到快要席散的时候，一位宫娥走过来俯耳禀道：“皇后娘娘召赵恭人入中宫叙话。”
杨小小抬头，这才发现范皇后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坐在下垂手的淑妃娘娘在领宴。一时都没来得及向小云氏等人打一声招呼，就跟着传话的人离了席。
中宫距离御花园不远，只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宫门口。宫娥带着她直接进门，去了后殿。在殿后门口让杨小小稍候，独自进去传话。
杨小小第一次来后殿，发现范皇后并未穿大服，一身淡黄宫缎的便装，坐在金漆檀木椅上，一边翻看宫卷，一边品茶。
“臣妇赵李氏，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杨小小从门口进来，又走近两步，直接跪下来叩拜。
“赵恭人，平身吧！”
范皇后放下宫卷，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人起身，吩咐房里的宫娥搬了把椅子过来，用眼神示意杨小小坐下来说话。
杨小小也没客气，垂头坐下，竖起耳朵听皇后娘娘训话。
范皇后一改大殿之上的威严，而是柔声说起了赐婚一事：“锦嫔这么多年，在宫里一向低调谨慎，今日为了她妹子一事，当着众多宫妃与命妇的面，向本宫进言，想来也是急了。本宫有意成全她的心意，你可愿意与周姑娘共侍一夫？”
“臣妾不愿。”杨小小想都不曾想过，直接回绝。
“本宫就猜到你会如此。只是此事，你必须应下，而且还要好好待周姑娘。”范皇后脸上的温情不变，但口气却不容质疑。
“你先回府好好准备准备，宫里的懿旨随后就到。”范皇后不愿多话，冲她摆了摆手。身旁的宫娥过来，请杨小小起身出殿。
“皇后娘娘，可否明示？”杨小小赖着不肯走，起身跪倒在地。
“锦嫔即便生下二皇子，也依然胆小怕事，在宫里畏惧淑妃多年，如今终有勇气替自己的娘家妹子说话了，本宫岂会不成全她？赵爱卿是三阿哥看重的人，周姑娘愿意嫁，本宫岂有不应之理？”
范皇后凤目熠熠，嘴角微微撅起，意味不明的浅笑，看得杨小小心里一动，抖了抖胆子，刨白道：“臣妇与夫君年少结发，一路相携，十分恩爱，中间不愿再多出一个人来分享。若是周姑娘嫁过来，只怕不能心甘情愿地姐妹相待，若是有负娘娘所托，做出令周姑娘伤心的事情，周家岂不失望？”
“你大可不必担心，本宫绝不会让她越过你去，即便奉旨成婚，也不过是一个贵妾。若是你与她之间起了争执，本宫也会替你撑腰。”
范皇后不肯改主意，杨小小瞧着多说无益，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躬身告退。心烦意乱的回到郡王府，得了消息的小云氏派严妈妈过来传话。
杨小小带着一脸哭相，直奔主院，身后的严妈妈一路小跑也跟不上。
“婆婆，只有请皇上出面了，赐周姑娘一桩婚事，别让嫁与我夫君了。”一进门，也不管房里有没有人，直接嚷道。
“老大媳妇，有贵客在，怎么这般无礼？”小云氏一时哭笑不得，狠狠瞪了杨小小一眼。
“赵恭人也曾救过周姑娘的命，本宫还以为你会欢喜她嫁过来呢。”端阳公主坐在主位上，正冲她眨眼睛。
杨小小垂下头去，立刻规规矩矩地行了拜礼，然后起身退到一旁。
“放心吧，公主来府之前，已经去禀明皇上了。既便锦嫔和周家有意，也得皇上点头才行。她们既然巴望着嫁得风风光光的，咱们就帮她选一门好亲事……”